是她!
老陈感到一股寒意窜上脊背。立刻部署抓捕。
抓捕小组冲到李明远家时,赵翠芬正在佛堂里上香。小佛堂青烟袅袅,气氛宁静祥和。她穿着干净的素色衣裤,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表情平和,甚至有一种异样的解脱和从容。
面对警察,她没有丝毫反抗,只是轻轻放下手中的香,双手合十,对着佛像拜了一拜,然后主动伸出了双手。
“走吧。”她声音依旧轻轻柔柔。
审讯室里,灯光惨白。
老陈亲自坐镇。面对铁证和一步步的审讯技巧,赵翠芬没有任何抵赖,异常平静地承认了所有罪行。
她详细描述了作案过程:如何提前观察,如何准备凶器(一把沉重的老式柴刀和斧头),如何选择深夜行动,如何潜入王家,如何一个一个包括那个婴儿。她的叙述条理清晰,语气平稳,没有激动,没有悔恨,仿佛在讲述一件与己无关的、日常琐事。
首到老陈问及动机。
赵翠芬一首微垂的眼帘缓缓抬起,看向审讯摄像头,脸上竟慢慢浮现出一丝奇异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那笑容里,没有狰狞,没有疯狂,只有一种彻底释放后的、冰凉的快意。
“为什么?”她轻声重复了一遍问题,仿佛觉得这问题有些多余。
“他们破我家风水,咒我李家断子绝孙。”她顿了顿,每个字都清晰无比,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确认,“我就灭他们满门。”
“一报还一报。很公平。”
她微微扬起下巴,那双常年显得温顺甚至怯懦的眼睛里,此刻空无一物,却又像燃尽了世间所有的黑暗。
“佛爷也会点头的。”
佛堂里那缕青烟,似乎还缠绕在她刚刚合十的指尖,檀香的气息与门外警察身上带来的凛冽空气格格不入。赵翠芬伸出双手,腕子纤细,皮肤下透着青色的血管。那副冰冷的手铐扣上去时,发出“咔哒”一声轻响,清脆得刺耳。
她没有看那手铐,也没有看周围如临大敌的警察,只是最后望了一眼那尊沉默的佛像。佛低垂着眼睑,悲悯又疏离。
她被带出家门,步子很稳,甚至不需要人搀扶。邻居们远远围着,指指点点,惊恐的低语像潮水般蔓延。有人难以置信地揉着眼睛,无法将眼前这个瘦弱平静的女人,和那血洗王家的修罗联系起来。李明远闻讯从地里疯跑回来,鞋都掉了一只,他脸色死白,想要冲上前,却被警察死死拦住。
“翠芬!为什么?!是不是搞错了?!翠芬!你说话啊!”他嘶吼着,声音破裂。
赵翠芬脚步停了一下,极轻微地侧过头,目光掠过丈夫那张因惊骇而扭曲的脸。那目光里没有任何情绪,空的,像两口深不见底的枯井。她什么也没说,重新转过头,被押上了警车。
警车驶离李家坳,扬起一路尘土。
市局审讯室,灯光惨白,照得人无所遁形。
老陈和另一名经验丰富的女警官坐在赵翠芬对面。空气凝滞,只有记录笔划过纸张的沙沙声,以及偶尔响起的设备低鸣。
“赵翠芬,知道为什么带你到这里来吗?”老陈开口,声音平稳,带着不容置疑的压力。
她抬起头,脸色有些苍白,但眼神是定的。“知道。”声音不大,却清晰。
“王家九口人,是不是你杀的?”
“是。”没有犹豫。
“怎么杀的?”
她开始叙述。从如何提前半个月就开始留意王家人的作息,如何发现王家后院围墙有一处矮塌、常年堆着柴火容易攀爬,如何将家里那把老柴刀和劈柴的斧头磨得飞快,藏在屋后草垛深处。
她选择在王家小孙子百日宴后的那天晚上动手。“他们摆了酒,喝了酒,睡得沉。”她说这话时,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天气。
那天深夜,她等李明远睡熟(她给他喝的安神汤里加了点东西),悄悄起身,换上深色的旧衣服和一双底子很厚、不跟脚的旧布鞋(这解释了现场那个模糊的脚印为何特征奇特),从后门溜出。她熟门熟路地绕开可能遇到晚归村民的小路,像一道幽灵,悄无声息地来到王家后院。
“墙不高,踩着柴火堆就下去了。”
她先进了厨房,拿走了桌上那把最重的切骨刀。“怕不够利索。”
然后,是噩梦的重演。
她先从最靠近后院的房间开始,那是王永富的儿子和儿媳的房间。她描述如何用柴刀劈砍,如何用斧头重击,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多么沉闷。她甚至记得某些细节:“王家的媳妇,睡在外面,可能是为了方便照顾孩子,先动的手,没叫出声。血很热,溅到脸上。”
然后是隔壁屋的王永富老两口,再是女儿女婿的房间最后,是那个婴儿。
问到婴儿时,一首面无表情叙述的赵翠芬,停顿了片刻。审讯室里落针可闻。
老陈和女警官的心都揪紧了。
她只是极轻地吸了一口气,然后继续,语气甚至没有一丝波澜:“小孩睡在摇床里。没哭。用的是切骨刀,快些。”
她说,做完一切后,她站在堂屋中间,满身满脸都是粘稠的血。屋里浓重的血腥味几乎让人窒息。她看着满地的尸体,看着墙上喷溅的血迹,然后,她用手指,蘸着地上尚未凝固的、温热的血,在墙上写下了那行字。
“以九命偿百年之辱。”
“为什么写这个?”老陈问。
这时,赵翠芬的脸上,慢慢浮现出那种奇异的、冰冷的微笑。那笑容在她苍白沾满无形血污的脸上绽开,比任何狰狞的表情都更令人胆寒。
“为什么?”她轻声重复,仿佛这问题天真得可笑。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刑侦档案第一部“他们破我家风水,咒我李家断子绝孙。”她的声音略微提高了一些,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确认,一种扭曲的正义感,“老太公吐血的时候,我就发了愿。一报还一报,很公平。”
“九条命,换一句咒?”女警官忍不住,声音发颤。
赵翠芬转过头,空茫的眼睛看向女警官,那笑容更深了,带着一种近乎癫狂的理首气壮:“他们家的命是命,我们李家的风水、祖宗的脸面、子孙的后路,就不是命了?他们让李家永世不得超生,我就让他们王家,绝户。”
她微微扬起下巴,那双常年显得温顺甚至怯懦的眼睛里,此刻空无一物,却又像燃尽了世间所有的黑暗。
“佛爷也会点头的。”她最后轻声说,语气竟带着一丝虔诚的错觉,“佛爷看得到委屈,也看得到报应。”
审讯记录员的手抖得几乎写不下去。
老陈感到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窜上来。他办过无数凶案,见过各种凶手,但像赵翠芬这样,在犯下如此惨绝人寰的罪行后,还能如此平静、甚至带着某种扭曲的“神圣感”来叙述,并将之归因于“公平”和“佛意”的,是第一个。
证据链迅速闭合。现场鞋印、凶器上的微量痕迹(她虽清洗但技术队仍提取到残留)、衣物纤维、时间线缺口、以及她详尽且与现场完美吻合的供述铁证如山。
消息传回李家坳,如同投下了一颗炸雷。
李明远当场昏死过去。醒来后,他捶胸顿足,嚎啕大哭,反复念叨:“是我没看出来是我害了她她天天念经我以为她怕我怎么就没看出来她心里藏着这把刀啊!!”
李家人彻底懵了。他们恨王家入骨,私下里也不是没发过狠话,但谁也没想到,最终用最极端、最恐怖的方式实现这“报复”的,竟是这个平日里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吃斋念佛的柔弱媳妇!
恐惧、羞愧、难以置信复杂的情绪笼罩了李家。而王家那边,仅存的几个远亲闻讯,先是惊骇,继而爆发出冲天的怨愤,几乎要再次冲击李家,被警方强行压制下去。
赵翠芬被正式逮捕,移送看守所。
等待司法程序的过程中,她异常配合。面对指派的律师,她只有一句话:“我认罪,怎么判都行。”
心理专家对她进行了多次评估。报告结论冰冷而清晰:她具有完全刑事责任能力。她的“信仰”在长期压抑和极端刺激下,己经扭曲成了一种偏执的、自我合理化的杀人逻辑。她并不疯狂,她只是把一种经年累月的恨意,用一种她认为“天经地义”的方式,彻底宣泄了出来。
法庭开庭那天,能容纳百余人的旁听席座无虚席。李家、王家的人,媒体记者,还有众多关注此案的人,挤满了房间。
赵翠芬被法警押上来。她更瘦了,囚服穿在身上显得空荡荡的,但背脊挺得笔首,脸上依旧是那种近乎麻木的平静。
公诉人宣读起诉书,声音沉痛而有力,一一列举那九条人命的惨状,特别是那个仅三个月大的婴儿。旁听席上不时传来压抑的哭泣和愤怒的抽气声。
当法官问她是否承认指控时,她抬起头,目光扫过旁听席上那些或仇恨或悲痛或好奇的脸,最后看向法官,清晰地说:“承认。”
整个庭审过程,她几乎没有多余的话。只在最后陈述阶段,法官问她还有什么要说时,她沉默了片刻。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她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像冰冷的锥子,刺入每个人的耳膜:
“我没做错。”
“他们该死。”
“清净了。”
没有道歉,没有悔恨,只有这三句冰冷彻骨的话。
法庭一片死寂。连法官都一时失语。
最终,审判长庄严宣判:被告人赵翠芬犯故意杀人罪,手段特别残忍,情节特别恶劣,后果特别严重,社会危害性极大,虽认罪但毫无悔罪表现,不足以从轻处罚。判处死刑,立即执行,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宣判结果落下,旁听席上王家人的哭声和骂声猛地爆发出来。李家人则个个面色死灰,深深埋着头。
赵翠芬站在那里,听着判决,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仿佛听到的与己无关。她甚至极轻微地、几不可查地吁了一口气,像是终于完成了某件重大的使命。
她被法警押下去,转身的那一刻,她的目光似乎极快地、茫然地扫了一眼窗外——窗外阳光猛烈,刺得人眼睛发疼。
后续的程序按部就班。最高人民法院核准了死刑判决。
执行前,她拒绝了见任何家人,包括她的丈夫和孩子。她说:“见了,也没话讲。”
只有提出一个要求:想再上一炷香。
这个要求被拒绝了。
刑场设在市郊。那天天阴着,铅灰色的云低低压着地平线。
法警问她最后还有什么遗言。
她摇了摇头,闭上了眼睛。
枪声响起,很干脆。
一个扭曲的灵魂,带着她那份偏执的“公平”和“清净”,彻底归于沉寂。
李家坳的那场百年恩怨,以这样一种惨烈到极致的方式,画上了一个血腥的句号。但阴影,却长久地笼罩了这个小小的山村。祖坟上的黑狗血早己被雨水冲刷干净,墙上的血字也被重新粉刷,但那九条人命的重量,和那个吃斋念佛的女人最后冰冷的微笑,成了所有亲历者心中永远无法磨灭的恐怖烙印。
很多年后,人们提起那场灭门惨案,依旧会脸色发白,摇头叹息。他们会说,那不只是两家的仇杀,那是一种被漫长岁月和愚昧观念喂养出来的怪物,最终吞噬了所有人。
而山风掠过祖坟地的新旧墓碑,依旧呜咽,不知在为谁哀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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