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寒意瞬间从尾椎骨炸开,窜遍全身。他看到了!他看到我们找到了小雨!他就在附近?!还是在某个我们无法触及的暗处,通过别的眼睛窥视着这一切?
我猛地抬头,目光锐利地扫过空旷的走廊两端,扫过楼梯口的防火门,扫过天花板角落的监控探头。一种被赤裸裸注视的、毛骨悚然的感觉包裹了我。
老陈察觉到我瞬间绷紧的身体和骤变的脸色,立刻凑过来。看到屏幕上的字,他的瞳孔也猛地一缩。
“技术科!”他对着对讲机低吼,声音压抑着暴怒,“那条短信!来源!快!”
对讲机那头传来急促的回应,但内容依旧是令人绝望的“无法锁定”、“加密跳转”。
对方像幽灵,像空气,无所不在,又无迹可寻。
就在这时,抢救室的门开了。
主治医生一边摘口罩一边走出来,脸上带着浓重的疲惫,但眼神里有一丝如释重负。
“生命体征暂时稳定下来了。”他开口,声音同样沙哑,“低温症的影响很严重,但抢救还算及时。不过”
我的心刚刚落下半分,又因这个“不过”猛地悬起。
“她体内检测到高浓度的、多种复合型致幻剂和神经抑制剂成分,远超安全剂量,对中枢神经系统的损伤需要进一步观察。而且,”医生顿了顿,眉头紧锁,“她的意识还没有恢复,处于深度昏迷状态。什么时候能醒,醒了之后会是什么状态,目前都无法判断。”
致幻剂神经损伤昏迷
医生的话像重锤,一下下砸在我的心上。
“我们能看她吗?”我的声音干涩。
“可以,但尽量不要打扰。需要绝对静养。”
我和老陈换上无菌服,轻手轻脚地走进监护病房。
小雨躺在苍白的病床上,身上连接着各种监控仪器,屏幕上的曲线和数字微弱地跳动着。她脸色依旧苍白,呼吸微弱,但比起在冰柜里那种冻僵的死寂,至少有了生命的迹象。
我轻轻握住她没有被输液针头占据的手,指尖传来一点点温凉的触感。
她还活着。这就够了。只要还活着,就有希望。
我的目光落在她安静的睡颜上,落在她眉心那点刺目的朱砂上。
忽然,我注意到她的另一只手的姿势有些奇怪。手指微微蜷曲,像是虚握着什么东西。
我小心翼翼地、极其轻柔地掰开她冰冷的手指。
在她的掌心,紧紧攥着一小片东西。
那不是她自己的东西。
那是一小块粗糙的、暗红色的陶片。和之前那个跑腿送来的盒子里的陶片,质地、颜色几乎一模一样。
只是这一片上,没有任何油脂浸润的痕迹。
反而像是从某个更大的器物上,刚刚碎裂下来的新鲜断口。
而在陶片向内的那一侧,借着病房昏暗的光线,我看到上面似乎刻着几个极其微小、却清晰可辨的符号。
不是窑厂和冰柜里那种大规模、扭曲的图案。
而是三个更小、更精细、仿佛带着某种特定指向性的符号。
我的心脏猛地一跳。
这不是随意的遗留。这像是小雨在失去意识前,拼命藏起来的东西?或者是那个疯子,故意留在她手里,另一个嘲弄的“礼物”?
我立刻用证物袋将陶片收起,示意老陈看。
老陈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凝重。他对着陶片上那三个符号拍了照,立刻传出:“立刻比对数据库!所有己知符号、密码、暗语系统!快!”
我们退出病房,留下小雨在安静的仪器声中沉睡。
回到局里,技术科几乎全员熬红了眼。窑厂和冰柜现场的详细勘查报告陆续汇总,那盏莲花灯的材质分析依旧没有突破性进展,那种特殊的有机复合材料仿佛不属于己知的任何学科范畴。灯油里的致幻成分溯源也陷入了僵局。
但很快,符号比对那边传来了一个微弱却可能至关重要的消息。
“沈队,陈队!”一个年轻的技术员顶着鸡窝头,激动地指着屏幕,“小雨手里陶片上的那三个符号!我们比对了全球范围内数十万个神秘学、宗教符号库,匹配度最高的指向了一个几乎己经绝迹的、极其冷门的地下教派——‘红莲道’!”
“红莲道?”我和老陈立刻围了过去。
“资料极少!只知道起源于明清时期的某个民间秘密结社,融合了佛教、道教和一些邪异的巫蛊之术,信奉所谓的‘红莲净火’,认为通过特定的献祭和仪轨,可以用‘红莲业火’烧尽罪孽,实现‘肉身蜕皮,登临净土’。因其教义极端血腥,早在百年前就被剿灭殆尽,只有零星记载存在于一些地方志和剿匪档案里!”
红莲。净火。蜕皮。
所有的碎片,似乎在这一刻,被这一根细若游丝的线索串联了起来!
那盏莲花灯!窑厂的灰烬池!冰柜里的“蜕皮”二字!
“他们的标志!仪式符号!有没有记载?”我急促地问。
技术员快速滑动鼠标,调出几张模糊不清的黑白图片扫描件,那是从发霉的旧档案里翻拍下来的。
图片上,是一些粗糙绘制的手稿图案。
其中一朵盛放的、线条扭曲的红莲,以及莲心处那一点醒目的朱砂标记,与我们发现的莲花灯和死者眉心的朱砂,惊人地相似!
而另一些复杂扭曲的辅助符号,也能在窑厂和冰柜内壁的图案中找到高度近似的对应!
“就是它!”老陈猛地一拍桌子,“红莲道!这帮该千刀万剐的余孽!”
找到了根源,并不意味着立刻就能找到凶手。一个沉寂了百年的邪教,是如何死灰复燃?其成员是谁?据点在哪里?
但至少,我们不再是完全抓瞎。调查方向瞬间清晰!
所有警力被重新调动,一部分继续保护和小雨相关的所有地点,并尝试等她苏醒;另一部分则全力扑向历史档案、民俗研究、地方志办公室,甚至联系了一些研究秘密社会史的学者,疯狂挖掘一切与“红莲道”相关的蛛丝马迹——其教义、仪式细节、可能的传承方式、近代是否有过活动迹象
时间在高度紧张和疲惫的搜寻中再次流逝。
一天后,一个负责筛查近二十年所有异常死亡和失踪案卷的队员,带来了一个惊人的发现。
“陈队,沈队!你们看这个!”他将一份泛黄的案卷放在我们面前。
那是十五年前,发生在邻市的一起悬案。
案发现场在一个偏僻的山村老宅里,发现了一具被掏空内脏的男性尸体。死者全身无外伤,仅眉心一点朱砂,面带微笑。现场勘查报告提到,在房间角落发现了一些灰烬残留,以及地面有模糊的、用油脂绘制的扭曲图案,但因当时技术条件有限和认知缺乏,并未引起重视,最终以恶性杀人案悬置处理。
案卷里附着的几张模糊的黑白现场照片。
那地面上的图案,虽然不甚清晰,但隐约能看出红莲的轮廓!
而更让人脊背发凉的是,在嫌疑人社会关系排查栏里,有一个因为当时年幼且不在场证明充分而被忽略的名字——该死者年仅十岁的养子。
那个养子的名字叫——赵明远。
“查这个赵明远!立刻!马上!”老陈的声音因激动而颤抖。
现代化的数据库瞬间运转起来。
赵明远,男,二十五岁,父母早亡,由养父抚养至十岁,养父死后被送入福利院,记录显示性格孤僻,成绩优异,尤其对化学和传统工艺感兴趣。后考入本省一所重点大学的材料化学专业,在校期间多次因私自进行危险实验受到处分。三年前毕业离校,此后行踪不定,无正式工作记录,偶尔在一些地下论坛被提及,id与神秘学、炼丹术相关。
他的照片被调取出来——一张苍白、清秀、甚至带着几分阴柔气质的面孔,眼神空洞,嘴角却似乎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令人极不舒服的笑意。
“锁定他!”老陈对着对讲机咆哮,“全市通缉!通知交通部门,严查所有出入城通道!把他给我挖出来!”
天罗地网瞬间撒下。
根据赵明远的专业背景和兴趣点,调查重点开始向化工产品来源、废弃实验室、郊区的陶瓷作坊、甚至是一些偏僻的、可能用于进行邪教仪式的庙宇庵堂倾斜。
又是十几个小时不眠不休的追查。
终于,一个队员冲进指挥部,气喘吁吁:“陈队!找到了!东区边缘,靠近老工业区,有一个废弃多年的民营陶瓷厂!辖区派出所反映,近半年偶尔看到夜间有微弱灯光,以为是流浪汉,没在意!但我们刚调了那边一个老旧交通探头的录像,发现三天前深夜,有一辆无牌面包车进去后就没再出来!放大画面对比,开车的人很像赵明远!”
“位置!”老陈猛地站起来。
“己经发到各位终端!特警己经先行出发合围!”
警笛再次撕裂城市的夜空,车队如同离弦之箭,冲向那个位于城市边缘、被遗忘的角落。
远远地,就能看到那座废弃陶瓷厂黑黢黢的轮廓,几座破败的窑炉烟囱耸立着。周围荒草丛生,寂静无声。
但这一次,在那最大的一个窑炉方向,我们看到了隐约的火光!
不是电灯的光,而是真实的、跳动的、橙红色的火光!从窑炉的观察口透出来!
还有一股熟悉的、甜腻中夹杂着焦糊的气味,随着夜风隐隐飘来!
“他还在里面!可能在举行仪式!”老陈对着对讲机低吼,“各小组注意!包围窑厂!突击小组准备强攻!疑犯极度危险,可能持有危险化学品!必要时可击毙!”
车辆在远处无声停下,大批警力如同暗夜中的潮水,无声而迅速地将整个窑厂包围得水泄不通。狙击手占据了制高点,红外瞄准镜的红点如同毒蛇的信子,在黑暗中搜寻着目标。
我和老陈跟着突击小组,沿着阴影,快速向那座透着火光的窑炉逼近。
越靠近,那股甜腻焦糊的味道就越浓烈,几乎令人作呕。甚至还隐约听到了一种低沉的、模糊不清的吟诵声,从窑炉内部传来。
吟诵声调子古怪,扭曲,带着一种狂热的、非人的腔调。
突击队员打出战术手势,破门锤猛地撞开窑炉车间那扇锈迹斑斑的铁门!
“警察!不许动!”
强光手电和枪口瞬间指向内部!
窑炉车间内部景象,让所有冲进来的队员都瞬间僵住,倒吸一口冷气。
车间中央,正是那座旧窑炉,炉口的观察孔里透出熊熊火光,热浪逼人。
窑炉前方,地面上同样绘制着一个巨大、复杂、用暗红色液体绘制的红莲图案,比之前在废弃窑厂看到的那个更加精细、更加邪异!
赵明远就站在图案中央。
他全身赤裸,苍白的皮肤上用同样的暗红色液体画满了密密麻麻的符文。他脸上带着一种极度狂迷、扭曲的笑容,眼神空洞地望着窑炉里的火焰,双手高举,嘴里不停地用那种古怪的腔调吟诵着听不懂的咒文。
而在他的脚边,赫然放着那盏妖异无比的鲜红莲花灯!
莲心处的灯油正在安静地燃烧,散发出浓郁到极致的甜香,火苗竟是诡异的幽蓝色!
他似乎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闯入的警察毫无反应,甚至看都没看一眼。
“赵明远!举起手来!”突击队员厉声警告。
赵明远仿佛没听见,他的吟诵声陡然拔高,变得尖利而急促,高举的双手开始剧烈地颤抖。
“阻止他!”老陈大吼。
两名队员迅速上前试图制服他。
就在他们的手即将触碰到赵明远的瞬间——
他猛地转过头,那双空洞的眼睛首勾勾地看向我们,嘴角咧开一个巨大到非人的、疯狂的笑容。
他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了最后一个尖锐到破音的音节,然后猛地将双手插向了那盏燃烧的莲花灯!
“红莲——净世——!”
轰!!!
那盏莲花灯在他触碰的瞬间,猛地爆开一团极其刺眼的幽蓝色火焰,瞬间将他吞没!
火焰如同有生命般,疯狂地蔓延,瞬间点燃了他身上那些诡异的符文,点燃了地面上的图案,甚至向着周围的杂物和窑炉扑去!
“后退!灭火!”老陈声嘶力竭地命令。
队员们被迫后撤,强大的热浪和突然爆燃的诡异火焰阻挡了脚步。
赵明远在幽蓝色的火焰中发出非人的惨嚎,身体剧烈扭动,皮肤迅速焦黑碳化,那恐怖的甜腻气味混合着血肉烧焦的恶臭,弥漫整个车间。
消防队员强行突入,高压水龙冲向火焰。
然而,那幽蓝色的火焰极其诡异,遇水不但没有立刻熄灭,反而像是被激怒般猛地窜高了一下,发出滋滋的可怕声响,然后才在水流的持续冲击下,不甘地逐渐减弱、熄灭。
原地,只剩下赵明远一具被彻底烧焦、蜷缩扭曲的恐怖残骸,散发着青烟和恶臭。
地面那个巨大的红莲图案,也被火焰和水流破坏得面目全非。
那盏莲花灯,更是彻底炸裂,只剩下一些焦黑的、无法辨认的碎片。
一切发生的太快。
从破门到赵明远自焚,不过短短几十秒。
我们甚至没能来得及问他一句话。小雨是否是他唯一的目标?他还有没有同伙?“红莲道”是否还有别的余孽?那些失踪的内脏又去了哪里?
所有的答案,似乎都随着他那疯狂的最后一声呐喊和这诡异的幽蓝火焰,化为了灰烬。
现场一片死寂,只有水流滴落的声音和物品燃烧后的噼啪轻响。
刺鼻的混合气味令人作呕。
我站在原地,看着那具焦黑的残骸,看着被破坏的现场,看着地上那盏莲花灯最后的碎片。
案件,似乎以凶手骇人听闻的自焚而告终。
但我心里那根弦,却丝毫没有放松。
那句“蜕皮”。
那通电话里冰冷的“下次得用新鲜的”。
还有赵明远最后那疯狂而决绝的眼神
真的结束了吗?
“彻底搜查这里!一寸都不要放过!”老陈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带着一种沉重的疲惫和不甘。
队员们开始小心翼翼地勘查这片狼藉而恐怖的现场。
我深吸了一口满是焦臭的空气,目光最后扫过赵明远焦黑的尸体,转身走出这片令人窒息的空间。
外面,夜凉如水。
城市的霓虹在远方闪烁。
我拿出手机,屏幕上是小雨安静沉睡的脸。
拇指轻轻着屏幕。
无论是否结束,这条路,还远远没到终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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