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倒计时的数字像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对于八高的大部分学生而言，这不仅是学业的转折，更是青春散场的预告。
连平日里最闹腾的青莽社，气氛也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焦躁。
活动室里，不再只有剧本和舞步的讨论，偶尔也能见到小姑娘们抱着课本和习题册，眉头紧锁地啃着知识。
对她们来说，专业特长是条路，但文化课的分数同样是叩开未来之门的砖石。
李倩一只手撑着脑袋，另一只手指尖无意识地敲着英语课本，目光却飘向了正在和魏丽虹细抠一段对手戏动作的罗青鸟。
灯光下，罗青鸟的神情专注而清冷，每一个手势都带着难以言喻的韵味。
“青鸟，”李倩忽然开口。
“那个……要不要我帮你复习一下功课？”
动作停下，罗青鸟转过头，微微歪头，
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里却清晰地映出一个问号。
李倩被她看得一阵不自在，音量不自觉地降低，眼神飘忽：
“……我就是怕，万一到时候真有招生办的老师看上你了，结果你分数线连毕业都……”
她没好意思再说下去，但意思很明显，罗青鸟年级倒数的成绩，是人尽皆知的。
魏丽虹立刻叉腰，笑嘻嘻地凑过来：
“哟！我们社长大人怎么突然关心人啦？”
她伸出两只手指呈交叉状。
“百合禁止！”
李倩脸颊微红，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立刻反驳：
“百个头啊！我这是为了我们整个剧！气死了不跟你们说了！”
魏红微抱臂靠在把杆上，语气现实：
“现在临时抱佛脚，也来不及了吧？离考试可就几天了。”
她看向罗青鸟，“你真一点不急？”
罗青鸟语气平淡：“我没关系。你们努努力就行。”仿佛讨论的是别人的考试。
魏红微挑了挑眉：“我倒没那么大心理负担，八高这氛围太‘弛’了，
而且我成绩……还行吧。”她算是这群人里文化课不错的。
魏丽虹则哭丧着脸：“呜呜……我要求不高，能顺顺利利毕业就行！
再不然……上个好点的大专我也认了！”她对自己的成绩很有自知之明。
李倩又把话题绕回来，好奇地问：
“青鸟，你那两个小跟班呢？刘一和大壮，他们什么打算？”
“大壮很努力，他会争气的。”
罗青鸟想起大壮埋头苦读的样子，“刘一脑子灵活，不用担心他。”
“那你呢？”
李倩追问，“你到底怎么打算的？总不能真指望摆摊或者开店过一辈子吧？”
虽然那猪脚饭确实香得离谱，她们时常光顾。
“我……”罗青鸟罕见地语塞了。
来到这个世界两个月，最初的目标简单明确
挣钱躺平，考个大学，离开这个家。
可具体要去哪里？念什么专业？未来要做什么？
上辈子高一辍学的经历让她对大学生活缺乏真实的认知和规划。
新的问题，如同水面下的暗礁，悄然浮现。
就在这时，活动室的门被轻轻叩响，打断了他的思绪。
刘一和大壮两颗脑袋一上一下地从门缝里探进来，表情鬼祟，像干了什么亏心事。
“你们两个怎么来了？”罗青鸟微微蹙眉。
这个时间点，他们应该在音乐室排练。
魏红微也走上前，狐疑地打量他们：“鬼鬼祟祟的搞什么？要进来就进来呗？”
“那个……就是……东搞一下西搞一下咯……”刘一支支吾吾，眼神躲闪。
大壮更是低着头，手指不安地绞着衣角，点了点头，又飞快地摇了摇头。
罗青鸟的心微微一沉，多年的默契告诉她，出岔子了。
“音乐社出问题了？”
她首接问道，“是因为我两边跑，他们对我有意见了？”这是最可能的原因。
刘一叹了口气，肩膀垮了下来：
“也……不全是。
大家…大家对曲子的意见不合，吵了一架，闹掰了。”
“这个时候闹掰？”魏红微音量拔高，“离晚会没几天了！”
“可不是嘛……”
刘一一脸苦涩，
“有些人觉得反正分数线也悬，干脆摆烂了，晚会也嚷嚷着要退出，说不玩了。”
“曲子……”罗青鸟立刻想到了关键。
之前她根据大壮的初稿提了些修改意见，融入了一些更复杂的和声与转调，让曲子听起来更富层次感和表现力。
大壮当时听了惊为天人，兴奋不己。
但那样的曲子，对于音乐社这些业余爱好者来说，难度确实超标了。
难道是因为这个？
她将猜测问出口。
大壮猛地抬头，脸上写满了愧疚，用力点头：
“是……是因为曲子太难了，他们练不下来，觉得我在故意刁难……
可、可那曲子真的非常好！”
刘一在一旁补充，试图缓和：
“其实如果挤一挤时间，拼命练的话，也不是完全没可能……”
但他的语气听起来自己都不太信。
魏红微看热闹不嫌事大，调侃道：
“那你们自己练了没有啊？挤一挤时间？”
大壮像小鸡啄米一样点头：“练了！我们真的练了一点！”
魏红微立刻拱火：“嚯！就练了一点？他在耍你诶青鸟！！”
罗青鸟抬手，止住了魏红微的话头：“你别打岔。”
她看向垂头丧气的两人，声音放缓了些，
“所以，现在怎么办？音乐社算是散了？晚会节目就这么放弃了？”
两人沉默地低着头，空气变得沉重。
“还剩多少人？”罗青鸟问。
刘一眼珠子转了转，盘算了一下，哼哼道：“……还有长笛，古筝、陶笛，二胡……就，就西个了。”
加上大壮的鼓，刘一的唢呐。还有六人。
他顿了顿，语气带了点夸张的委屈，
“为了能把古筝妹子留下来，我嘴皮子都快磨破了，就差当场给她跪下了……”
罗青鸟静静地看着他表演。
太熟悉了，刘一每次心里憋着主意或者想夸大其词时，嘴角总会忍不住微微抽搐一下。
求古筝留下来？恐怕不仅仅是为了保留火种，更是因为古筝的音色能很好地填补如果缺少钢琴后的空白吧。
大壮的执着可能无意中断送了音乐社这次的机会，
但刘一这个兄弟却不想让大壮留下遗憾，还在拼命地缝缝补补，想把节目撑起来。
罗青鸟看着他们俩
一个是对音乐怀着笨拙却赤诚热爱的胖子，一个是看似玩世不恭却为兄弟两肋插刀的瘦猴。
她忽然轻轻地笑了一下。
“行了，”她的声音恢复了平时的清冷，
“晚会，我们合作吧。”
“啊？”大壮抬头疑惑，没明白她的意思。
刘一几不可察地笑了笑。
“青莽社，加上你们音乐社剩下的西个人。”
罗青鸟的目光扫过李倩、魏红微姐妹，又落回刘一和大壮身上，
“就按照上次即兴合作的那个基础，我们把曲子再完善一下，编排得更精细些。
剧本和舞蹈都是现成的，融合起来问题不大。”
她看向李倩：“小倩你觉得呢？”
她叫我小倩！
李倩还处在惊讶中，闻言立刻反应过来，眼睛猛地亮了：
“合作？当然好！我们正愁背景音乐不够力呢。
有现场伴奏效果肯定炸！”
魏红微也咧嘴笑了：“有意思！比放录音带强多了。”
魏丽虹兴奋地拍手：“好耶！强强联合！”
刘一和大壮对视一眼，脸上的阴霾瞬间一扫而空。
“老大！！”两人异口同声，眼睛里重新燃起了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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