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厨房的菱花窗，在青石板地上铺了层碎金。案上的杏花酿坛子沾着晨露，坛口的红绸系带被风吹得轻晃，林微玥指尖拂过坛身——这是去年暮春，她带着青鸾去京郊杏林摘的花，一层花一层糖，封在陶坛里酿了整整一年，如今开坛，满室都是醇甜的花香。
“小姐，糯米淘好了，山泉水也提来了，您看还缺啥？”青鸾蹲在灶台边，把淘干净的糯米倒进木盆，水花溅起，沾了些在她的布裙上。她抬头看向林微玥，目光落在案上的蜜渍杏花上，好奇地问，“这杏花真能放进糕里？奴婢前儿听厨房的张妈说，鲜花入馔容易涩，得用糖腌好久才行。”
林微玥拿起一片蜜渍杏花，花瓣是淡粉色的，裹着晶莹的糖霜，放进嘴里嚼了嚼，甜中带香，没有半分涩味：“这杏花得用杏花酿泡一夜，再一层糖一层花腌半月，才能去涩留香。你看——”她舀起一勺糯米粉，往里面倒了小半碗杏花酿，“还要加这个，才能让糕体透亮，还带着酒香。”
青鸾凑过来，看着糯米粉渐渐变成淡粉色，还冒着细密的小泡，忍不住惊叹：“哇，真的变颜色了！小姐，您这法子是从哪儿学的？太神奇了！”
林微玥笑了笑没说话，手里的动作却没停——这是她前世在“味绝天下”的独门秘方，当年为了研究这杏花水晶糕，她试了十几次才成功，连店里最得力的伙计都不知道具体步骤。今日做这糕，就是为了试探萧绝——若他真的重生，定会认出这独一无二的味道。
她把拌好的糯米粉倒进雕花模具里，模具是去年特意找老木匠做的，刻着缠枝莲纹，将蜜渍杏花一片片铺在模具底部，再轻轻压实，放进蒸笼。“火候得注意，”她叮嘱青鸾，“先用武火蒸一刻钟，再转文火蒸半刻，不然糕会裂，还会粘模具。”
蒸笼冒起白汽，杏花的香气混着酒香飘满厨房，连窗外的麻雀都落在窗台上，叽叽喳喳地叫着。青鸾趴在灶台边，盯着蒸笼，咽了咽口水：“小姐，等蒸好了，我能先尝一块吗？闻着太香了！”
“少不了你的。”林微玥揉了揉她的头发，心里却有些紧张——等会儿去都督府，萧绝会是什么反应？若是他认不出，那前世的种种，难道只是她的错觉？若是认出来，他们又该如何面对？
用过早膳，林微玥换上一身月白襦裙，外罩件淡粉披风，把杏花水晶糕装进描金食盒，对母亲说要去城南买香料。母亲叮嘱了几句“早去早回”，便让她带着青鸾出门了。
马车驶离将军府，却没往城南去，反而拐向了城西。青鸾攥着食盒的手都沁出了汗，时不时掀开车帘看一眼：“小姐，前面就是都督府了，您看门口的侍卫，腰刀都出鞘半寸了，看着好吓人。”
林微玥掀开车帘，只见都督府的黑漆大门紧闭，门上的铜钉在阳光下泛着冷光，门前两尊石狮怒目圆睁，爪子下踩着的石球磨得发亮。守卫穿着黑色铠甲，肩甲上绣着“锦衣卫”三个字，站姿笔挺，像两尊石像。
“别怕，有令牌在。”林微玥从袖中取出玄铁令牌，深吸一口气，下了马车。
“站住！都督府重地，闲人免进！”左边的守卫上前一步，手按在腰间的刀上，声音冷得像冰。
林微玥递过令牌，语气平静：“林将军府林微玥，求见萧督主。”
守卫接过令牌，看到上面的“萧”字，瞳孔缩了缩，立刻躬身行礼，语气瞬间恭敬：“原来是林小姐，属下失礼了。您稍候，属下这就去通报。”
没过多久，玄影就快步走了出来。他穿着一身皂色常服，腰间系着块墨玉，见到林微玥，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恢复平静：“林小姐，督主在书房议事，请随我来。”
跟着玄影往里走，林微玥才发现都督府的内里竟如此雅致。回廊旁的池塘里飘着几片睡莲，岸边的柳树垂着绿丝绦，风一吹，柳枝扫过水面，漾起圈圈涟漪；庭院里种着几株玉兰，花瓣落在青石板上，没人打扫，倒添了几分自然的意趣。若不是偶尔走过的侍卫腰间别着刀，几乎让人以为这是江南的文人园林。
“这里是‘听水院’，”玄影边走边介绍，声音压得很低，“督主的书房就在前面，您进去后，若是督主没开口，您最好别问军务上的事。”
林微玥点点头，心里却更疑惑了——萧绝特意让玄影提醒她，是怕她说错话，还是有别的用意？
走到书房门前，玄影停下脚步，在门外禀报：“督主，林小姐到了。”
“请进。”里面传来萧绝低沉的声音，带着几分慵懒。
林微玥推开虚掩的房门，一股淡淡的檀香扑面而来，混着墨香，格外安神。书房很大，西壁是书架，上面摆满了书，从《孙子兵法》到《齐民要术》都有，甚至还有几本孤本，用蓝布函套包着；中央是张紫檀木书案，案上摆着方端砚，墨汁还冒着轻烟，旁边放着几卷文书；窗边放着张茶案，萧绝就坐在茶案前，手里拿着支毛笔，正在纸上写着什么。
他今日穿着一身深蓝色常服，袖口绣着暗纹兰草，头发用一根木簪束着，少了几分朝堂上的凌厉，多了几分书卷气。听到动静，他抬起头，目光落在林微玥手中的食盒上，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
“冒昧打扰，还望督主见谅。”林微玥躬身行礼，语气恭敬。
萧绝放下毛笔，指了指茶案旁的椅子：“坐。林小姐今日来访，不是只为了送点心吧？”
林微玥示意青鸾把食盒放在茶案上，打开盒盖——里面的杏花水晶糕晶莹剔透，糕体里的杏花瓣清晰可见，淡粉色的花瓣裹着透亮的糕体，像一块块粉色的水晶，还冒着淡淡的热气，香气瞬间弥漫开来。
萧绝的目光落在糕点上，指尖在案上顿了顿，随即伸手拿起一块，放在手里细细端详。阳光透过窗户照在糕体上，能看到里面细密的气孔，他指腹蹭过糕体边缘，像是在确认什么，然后才缓缓开口：“这杏花水晶糕，做法很特别。”
“督主过奖了。”林微玥盯着他的反应，心跳有些快，“只是用了些家常手法，唯独这蜜渍杏花费了些心思，得用杏花酿泡过才行。”
萧绝把糕点凑到鼻尖闻了闻，眼神变得复杂：“杏花酿...是去年暮春酿的？”
林微玥心中一震——她没说过酿酒的时间，萧绝怎么知道？她强作镇定：“督主慧眼，确实是去年暮春摘的杏花，酿了整整一年。”
萧绝将糕点送入口中，慢慢咀嚼，眉头微舒，又很快皱起，像是在回忆什么。过了片刻，他放下糕点，忽然问道：“林小姐可知道，杏花酿最适合配什么茶？”
林微玥的心跳瞬间加速——这个问题，前世她和萧绝在“味绝天下”的暖阁里讨论过！当时她说是云雾茶，萧绝却笑她“太寻常”，然后告诉她，雪顶含翠才是最佳搭配，只是那种茶极为罕见，只有御茶园里有少量产出。
她攥紧了手中的帕子，声音尽量平静：“小女愚见，云雾茶的清冽，能衬托出杏花酿的芬芳。”
书房里一时寂静，只听得见窗外流水潺潺的声音。萧绝凝视着她，目光深邃如潭，像是要把她看穿。良久，他忽然轻笑一声，声音压得低，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沙哑：“林小姐说得有理，只是...还有一种更好的搭配。”
林微玥屏住呼吸，等着他的答案。
“雪顶含翠。”萧绝缓缓道，“雪顶含翠的甘醇，能和杏花酿的甜香融在一起，入口先是茶香，再是酒香，最后是花香，回味无穷。”
“啪嗒”一声，林微玥手中的帕子掉在了地上。
脑子里“嗡”的一声，前世的画面瞬间涌上心头——那个雪夜，她在“味绝天下”的暖阁里，生着炭火，煮着雪顶含翠，萧绝坐在对面，手里拿着块杏花水晶糕，笑着说“也就你能寻到这么稀有的茶”。那时的他，还不是权倾朝野的九千岁，只是个常来蹭点心的侍卫，而她，也还没卷入皇甫晟的阴谋。
原来他真的重生了！
林微玥弯腰去拾帕子，指尖却在发抖，连呼吸都变得急促。她抬起头，对上萧绝的目光，看到他眼中的了然和一丝心疼，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萧绝站起身，走到她身边，弯腰捡起帕子，递了过去，声音温和了些：“林小姐似乎很惊讶？”
“只是...没想到督主对茶道也如此精通。”林微玥接过帕子，攥在手里，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静。
“人生在世，总有些忘不了的事，忘不了的味道。”萧绝转过身，走回书案前，从抽屉里取出一份文书，递了过来，“既然林小姐来了，我正好有件事想麻烦你。”
林微玥接过文书，展开一看，是一份关于边关粮草调配的奏折副本。上面用朱笔圈出了几处，“朔州粮仓亏空三千石，经手人李嵩（大皇子妻舅）”“西市转运司截留军粮五千石，供大皇子私用”“雁门关守军粮草仅够十日，户部却迟迟不批补给”，每一条都标着具体的日期和证人。
她心中骇然——前世的这个时候，父亲正是因为边关粮草短缺，不得不向大皇子低头，从他那里借粮，从此被卷入他的阵营，最后落得个“通敌叛国”的罪名。这份奏折，若是交给父亲，就能揭穿大皇子的阴谋，让林家避开这个陷阱！
“督主为何要将这个给我？”林微玥抬起头，眼中满是警惕。她知道萧绝不会平白无故帮她，这里面一定有原因。
萧绝坐在书案后，拿起毛笔，在纸上随意画着，语气平淡：“就当是回报林小姐的点心吧。你的杏花水晶糕，让我想起了很多往事。”他顿了顿，又道，“当然，若是林小姐觉得受之有愧，不妨帮我一个小忙。”
“什么忙？”
“三日后，宫中有赏花宴，皇后娘娘想寻些新颖的点心，”萧绝抬眼看她，“我知道林小姐厨艺精湛，若是你愿意献艺，我可以代为引荐。”
林微玥心中一动。她知道这场赏花宴——前世她也去了，却因为准备不足，只做了些寻常的桂花糕，被其他贵女比了下去，还被皇甫晟嘲笑“只会做些小家子气的点心”。这一世若是能在宴上一鸣惊人，不仅能提升林家的声望，还能让皇后记住她，日后若是林家有难，或许能多一份助力。
“督主为何要帮我？”她再次问道，这一次，语气里少了些警惕，多了些疑惑。
萧绝放下毛笔，目光变得幽深：“我说过，你的点心很合我的口味。”他停顿了一下，声音压得更低，“况且，我知道你的本事不止于此。你的舞台，不应该只在将军府的小厨房里。”
这句话像一颗石子，投进了林微玥的心湖。前世，萧绝也曾对她说过类似的话，那时她正沉浸在皇甫晟的甜言蜜语中，以为他只是嫉妒，现在想来，他或许早就看透了皇甫晟的真面目，只是她没听进去。
“多谢督主厚爱，小女定当尽力。”林微玥躬身行礼，语气郑重。
离开书房时，玄影奉命送她出府。两人走在回廊上，一路沉默。快到府门时，玄影忽然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她，神色严肃：“林小姐。”
“玄影大人有何指教？”林微玥停下脚步，心中有些疑惑。
玄影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开口：“督主他...很少对旁人这么上心。自从十年前西市那场大火后，他就再也没吃过杏花水晶糕，也没提过雪顶含翠。”
林微玥心中一震——十年前的西市大火，正是“味绝天下”被烧的那天，也是她被皇甫晟囚禁的日子。原来萧绝一首记得。
“我知道了。”她点点头，没再多问，心里却泛起一阵酸楚。
回到马车上，林微玥还在回味今日的会面。萧绝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眼神，都在告诉她，他记得前世的一切。可他为什么不首接说出来？他重生的目的是什么？是为了复仇，还是为了保护她？
一个个疑问在她脑中盘旋，却找不到答案。她拿起那份奏折副本，指尖拂过上面的字迹，忽然觉得肩上的担子重了起来——这一世，她不仅要保护自己，还要保护林家，还要阻止皇甫晟的阴谋，这条路，注定不好走。
正当她沉思之际，马车忽然剧烈颠簸了一下，然后“吱呀”一声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青鸾掀开车帘，不满地问道。
车夫紧张的声音传来：“小姐，前面有辆马车挡住了去路，看起来是故意的...而且那马车，好像是皇家的规格！”
林微玥心中一紧，连忙掀开车帘一看——前面横在路中央的马车通体描金，车帘是明黄色的云锦，上面绣着五爪龙纹，车轮旁站着两个穿锦袍的侍卫，手按在腰间的玉佩上，眼神锐利地盯着这边。
是皇甫晟！
她的心跳瞬间加速，前世被他囚禁、被他下毒、被他诬陷的画面，像潮水一样涌上来，连指尖都变得冰凉。她连忙放下车帘，对青鸾说：“别出声，就说我身子不舒服，不方便见客。”
可己经晚了，一个温和的声音从车外传来，像春日的风，却裹着刺骨的寒意：“车内可是林小姐？本宫皇甫晟，偶然路过，见这马车像是将军府上的，特意过来问候一声。”
车帘被侍卫掀开，露出皇甫晟穿着月白锦袍的身影。他腰间系着块翡翠带钩，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眼神却在扫过马车里的食盒时，暗了暗。
作者“爱吃泡蓝莓酒的徐增红”推荐阅读《千岁怜：重生嫡女美食封神路》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http://www.220book.com/book/6M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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