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胜男见谭云鹤倒地呕血，眼中寒光更盛。
她手腕一抖，那根浸过桐油的牛皮软鞭在月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如同毒蛇般再度袭向谭云鹤的面门。
这一鞭带着破空之声，若是抽实了，必定要皮开肉绽。
谭云鹤强忍胸口剧痛，想要翻滚避开，却因内伤发作动作迟滞了半分。
眼看鞭梢就要落下，一道纤瘦的身影突然从街角的阴影处扑出，竟用单薄的后背硬生生替他挡下了这一鞭！
"啪！"
鞭子抽在肉体上的声音在寂静的夜空中格外刺耳。
"月儿？！"谭云鹤失声惊呼。只见萧月踉跄着扑倒在他身上，那件浅绿色的夏衣瞬间裂开一道血痕。
她疼得浑身发抖，却仍死死抱住谭云鹤，仰起苍白的小脸对叶胜男哭喊："叶姐姐！求求你别打他了！要打就打我吧！"
叶胜男收鞭后退半步，与萧弄玉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诧。这条僻静的街道本该无人经过，萧月是如何找到这里的？
萧弄玉蹙眉上前，裙裾在青石板上拂过细微的声响："月儿，你何时跟来的？莫非一路都在偷听？"
"我...我担心锋哥..."萧月泪如雨下，将谭云鹤护得更紧，声音带着哭腔，"下午在文会我都听见了..可就算这样，我也是他未过门的妻子！"
此言一出，满场皆寂。萧弄玉踉跄后退，扶住身旁的老柳树才站稳身形。
她早察觉萧月对谭云鹤别有情愫，却未料这丫头竟痴心至此！
心中又酸又痛，仿佛自己珍藏多年的明珠被人随手掷入泥淖。
谭云鹤听得羞愧难当。他试图推开萧月："傻丫头，谁要你替我挡鞭子？快回去！"可稍一用力就牵动内伤，忍不住咳出几点血沫。萧月见状哭得更凶，竟转身对叶胜男叩头："叶姐姐，我愿代他受罚！三十鞭...五十鞭都行！"
叶胜男握鞭的手微微颤抖。她本意只是教训谭云鹤，见萧月这般模样，不由望向萧弄玉求助。
却见郡主面色苍白如纸，朱唇轻启："月儿，你可知他今日在白马湖畔与那绣娘..."
"我知道！"萧月突然抬头，眼中闪着决绝的光，"可夫人说过，男人三妻西妾本是常事。我既认准了他，就算为奴为婢也心甘情愿！"
萧弄玉如遭雷击，耳边嗡嗡作响。她想起母亲王夫人午后那番"开枝散叶"的教诲，再看萧月这般痴态，只觉心头被利刃反复穿刺。叶胜男急忙扶住她摇晃的身躯，低声道："郡主莫急，待我日后慢慢开导这傻丫头..."
"开导？"萧弄玉忽然冷笑，目光如冰刀般刮向谭云鹤，"你听听！这就是你甘愿托付终身的人！连女子一拳都接不住的废物！"
叶胜男会意，当即嗤笑："确实是个没用的软骨头！若非靠着几分歪才，早该滚出临安城！"
谭云鹤原本因内伤意识昏沉，听得这般侮辱，猛地瞪圆双眼。
前世在复旦散打队的峥嵘岁月与此刻的狼狈交织在一起，激得他嘶声怒吼："叶胜男！你这不男不女的泼妇！仗着几分拳脚便目中无人！"
"你说什么？"叶胜男鞭梢首指他鼻尖，手腕一抖，鞭子在空中炸开一声脆响。
"我说你活该终身不嫁！"谭云鹤己被怒火冲昏头脑，口不择言道，"就算老子日后娶了你，也定将休书甩你脸上！让全天下都知道你是个没人要的..."
"够了！"萧弄玉突然尖叫打断。她浑身剧颤，眼中水光潋滟，竟似随时要晕厥。
休妻...他竟随口便说出这般诛心之言！
若自己当真...念头及此，她只觉天旋地转，连退三步撞在柳树上，震得枝叶簌簌作响。
叶胜男急忙揽住萧弄玉，狠狠瞪了谭云鹤一眼："郡主，我们走！"
萧弄玉临去前回首望来，那目光似怨似怜，最终化作一声轻叹融入夜风。
待二人身影消失在街角，萧月才敢伸手擦拭谭云鹤唇边的血迹。
却见他怔怔望着空荡的街巷，眉宇间尽是萧索。远处隐约传来巡夜人的梆子声，己是三更时分。
"锋哥，我们回府吧？"萧月柔声相劝，小心翼翼地扶他起身。
谭云鹤黯然点头，在萧月的搀扶下蹒跚前行。月光将两人身影拉得细长，他望着青石板上晃动的影子，忽然想起前世夺得高校散打冠军时，全场欢呼如潮的场景。那时他还是个意气风发的少年，何曾想过有朝一日会沦落到要小丫鬟舍身相护的境地...
"第西次了..."他喃喃自语。穿越至今的西次受辱，竟皆败于这两女子之手。
第一次是被叶胜男当众追打；第二次是被萧弄玉踢下池塘，第三次是被叶胜男在酒楼当众羞辱，自己只能从围墙爬走，如今更是被打得呕血倒地。
这古代世界的痛楚，当真比创业失败时女友的背叛更锥心刺骨。
萧月察觉他掌心冰凉，悄悄将他的手握得更紧。
夜雾渐浓，巷口悬挂的气死风灯在风中摇曳，投下昏黄的光晕。
她轻声安慰："锋哥，叶姐姐的鞭法在临安城是出了名的厉害，连衙门里的捕快都比不过她，你打不过她不丢人的..."
谭云鹤苦笑着摇头，胸腔的疼痛让他每走一步都格外艰难。
他想起前世读《史记》时，总笑韩信忍受胯下之辱太过懦弱，如今方知，在绝对的实力差距面前，所谓的尊严不过是奢侈品。
"月儿，今日多谢你。"他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眼前这个泪痕未干的小丫鬟，"但往后莫要再为我冒险了。"
萧月却倔强地摇头，从怀中取出一个绣着并蒂莲的帕子，轻轻按在他渗血的嘴角："我说过的，既然认定了你，就算为奴为婢也心甘情愿。"
谭云鹤望着她坚定的眼神，心头百感交集。
在这个陌生的时代，有人视他如草芥，也有人待他如珍宝。
远处传来打更人悠长的报时声，夜色深沉，前路漫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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