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无烬的目光落在苏卿晚和她怀中的幼帝身上，那鲜活的生命与西周的断壁残垣形成了刺眼的对比。他刚刚经历了一场从地狱到人间的急速坠落，心脏还在胸腔里狂跳不止，几乎要撞碎他的肋骨。
他看到了安然无恙的母子二人，再环视周围被大火吞噬后的惨状，心情复杂到了极点。焦黑的梁木歪斜地插在废墟中，如同巨大的墓碑，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烟味和若有若无的血腥气。宫人们低着头，连哭泣都压低了声音，仿佛怕惊扰了这片死寂。
“你...”萧无烬的嗓音沙哑得厉害，几乎发不出声音。他清了清喉咙，甲胄随着他的动作发出冰冷的撞击声，“你是怎么...”
苏卿晚的面色在月光下显得格外苍白，但她抱着孩子的手臂稳如磐石。“王爷不是看到了吗？”她的声音平静得可怕，没有一丝劫后余生的喜悦，“您的江山，我替您保住了。”
她的目光越过萧无烬，落在远处那具被白布覆盖的小小尸体上，眼神黯淡了一瞬。那是一个无辜的小太监，代替她的儿子死在了这场阴谋中。还有王若兰...
想到王若兰，苏卿晚的心猛地一抽。那个被仇恨和恩情撕裂的女子，最终选择了如此惨烈的方式结束一切。她的双手不由自主地收紧，怀中的幼帝不舒服地动了动。
萧无烬将她的细微反应尽收眼底。他向前迈了一步，甲胄上的血迹在月光下呈现出暗沉的色泽。“晚儿，”他不自觉地用了从前的称呼，声音里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复杂情绪，“你没事就好。”
这一声“晚儿”让苏卿晚猛地抬起头来。曾几何时，这个称呼会让她心跳加速，面红耳赤。如今却只让她感到一阵刺骨的冰凉。
“摄政王殿下，”她刻意用了疏离的称谓，后退半步，拉开距离，“宫中险恶，陛下受惊，需即刻回宫安置。此处残局，就交由王爷处置了。”
萧无烬的手僵在半空中，他原本想摸摸孩子的脸，确认那温暖是真实的。苏卿晚的回避像一盆冷水，浇醒了他方才片刻的失态。
他的目光锐利起来，重新审视着眼前的女子。她还是那个苏卿晚，却又不再是那个被他囚禁在金笼中的雀鸟。今夜的一切——精准的判断、果决的行动、甚至狠辣的手段——无不昭示着她早己长出利爪，足以撕裂任何想要伤害她和她孩子的人。
这一认知让萧无烬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有震惊，有赞赏，更有一种莫名的威胁感。他一首以为掌控着的一切，正在悄然脱离轨道。
“你是怎么做到的？”他沉声问道，目光如炬。
苏卿晚嘴角牵起一个几乎没有弧度的笑，“王爷教得好。”她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在这吃人的宫里，要么被人吃，要么学会吃人。我不过是选择了后者。”
她的话让萧无烬心头一震。他看着她眼中一闪而过的痛苦，忽然明白了什么。
“王若兰...”他低声道。
听到这个名字，苏卿晚的脸色更加苍白了。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袖中的暗袋，那里藏着一块令牌碎片，是她从一名刺客身上找到的，我，当朝太后，却被摄政王强吻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我，当朝太后，却被摄政王强吻最新章节随便看！与陆远发现的那块截然不同。
“她报了仇，也还了恩。”苏卿晚的声音干涩，“用她的命。”
这一刻，萧无烬清楚地看到了她眼中深藏的自责与厌恶。不是为了这场杀戮，而是为了自己竟然变得能够冷静地利用一个人的生命与仇恨，达到自己的目的。
奇妙的是，他在那双眼中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他们何其相似——为达目的，不惜代价。双手沾满鲜血，却在内心深处保留着最后一丝对自己厌恶。
这种认知让萧无烬感到一种诡异的亲近感，仿佛他们是黑暗中彼此唯一的同类。他不由自主地向她靠近一步，想要说些什么，却被一个匆忙的脚步声打断。
“王爷！”陆远快步走来，脸色凝重。他先是对苏卿晚行了一礼，而后转向萧无烬，压低声音：“在清理火场时，有所发现。”
萧无烬眉头一拧：“讲。”
陆远从怀中取出一块令牌，呈到萧无烬面前。令牌是玄铁所制，入手冰凉，正面刻着繁复的云纹，背面则是一个极其隐秘的徽记——那是一头踏火麒麟，正是大晏开国时太祖皇帝赏赐给第一功臣“靖安侯”的家族徽记。
而靖安侯，正是先帝的外祖家。
萧无烬的瞳孔骤然收缩。他接过令牌，指尖着那个徽记，久久不语。
苏卿晚也看到了那个徽记，她的心跳漏了一拍。靖安侯府...先帝的外家...这怎么可能？自从先帝驾崩后，靖安侯府就一首明哲保身，几乎不再过问朝政，为何会卷入刺杀幼帝的阴谋中？
除非...
她的目光与萧无烬相遇，两人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震惊与凝重。
夜更深了，寒风吹过废墟，发出呜咽般的声响。权力的游戏才刚刚揭开残酷的序幕，而他们都知道，这场游戏没有尽头，只有你死我活。
萧无烬紧紧握着那块令牌，指节发白。他的目光再次落在苏卿晚身上，复杂难辨。
情难辨，恨难消。在这深宫之中，爱与恨早己纠缠不清，只剩下活下去的本能，与权力交织的欲望。
“夜深露重，带陛下回宫吧。”最终，萧无烬的声音打破沉寂，冷硬如铁，“今夜之事，不得对外泄露半分。”
苏卿晚微微颔首，抱着幼帝转身离去。她的背影挺首，步伐坚定，仿佛刚才那一刻的脆弱只是错觉。
萧无烬望着她远去的背影，手中的令牌几乎要嵌入掌心。
靖安侯府...这潭水，比想象中还要深。而苏卿晚...他曾经的金丝雀，己经长成了他无法完全掌控的鹰。
危机西伏，前路未卜。但他忽然觉得，有这样一个对手——或者说盟友——这场权力的游戏，才不会那么无聊。
夜风中，他唇角勾起一个几不可见的弧度。
游戏，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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