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的沉默几乎凝成实质，压得人喘不过气。
苏卿晚看着萧无烬阴沉得能滴水的侧脸，知道他和自己想着同样的事——林靖之，以及他那份可能存在的、扭曲而危险的情感。
这情感非但不能成为突破口，反而像是一桶泼向本就火星西溅局面的热油，随时可能引发毁灭性的爆炸。
“计划……”苏卿晚艰涩地开口，打破了令人窒息的寂静，“必须变一变了。”
萧无烬猛地转头看她，眼神锐利：“你想怎么变？”
“太皇太后把我们困在这里，林靖之……陆远他现在自身难保，心态崩溃。我们原先假意决裂、引蛇出洞的计划，前提是他还有‘出洞’的能力和欲望。可现在……”苏卿晚蹙紧眉头，“他的复仇目标被太皇太后亲手打碎，他就像一头失了方向的困兽，谁也不知道他会冲向哪里，咬向谁。”
她顿了顿，声音更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寒意：“尤其是，如果他真的……对我有那种心思。求而不得，恨意滋生，再加上身世真相的打击，萧无烬，我害怕。”
她罕见地在他面前流露出真实的恐惧。不是因为宫闱倾轧，也不是因为权力斗争，而是因为一个男人可能因爱生恨的、无法预测的疯狂。
萧无烬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嫉妒，愤怒，但更清楚苏卿晚的恐惧并非空穴来风。他见识过林靖之（陆远）隐藏在温润表皮下的偏执和狠戾。
“他不会放过我们任何人。”萧无烬的声音冷硬，“太皇太后更不会。她把秘密摊开，就没打算让知情者活着走出万安宫。林靖之是她手里最好用的刀，就算这把刀现在有些卷刃，甚至可能伤到自己，她也会把他最后一点利用价值榨干。”
他走到苏卿晚面前，高大的身影笼罩着她，带来一种奇异的压迫感和一丝微弱的安全感。
“计划的核心不变。”萧无烬沉声道，“我们需要他动起来，需要他把‘暗阁’的力量全部暴露出来。只有他动了，我们才能有机会一举歼灭，才能破开太皇太后的局。”
苏卿晚抬头：“可是……”
“没有可是。”萧无烬打断她，眼神深邃，“他会的。只要给他一个足够的‘理由’。”
“什么理由？”
萧无烬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薄凉的弧度：“比如，我死了。”
苏卿晚瞳孔微缩。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细微的响动。一个小太监低眉顺眼地进来，说是奉太皇太后之命，给被“困”在殿内的陛下和太后送些茶点。
东西放下，小太监退下得飞快。
苏卿晚和萧无烬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警惕。
那碟精致的点心旁边，放着一个极其不起眼的、用最普通油纸包着的小包。
苏卿晚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她几乎是屏住呼吸，上前拿起那个小纸包。入手微沉，带着一种不祥的细腻感。
她颤抖着打开。
里面是一种近乎白色的粉末，无色无味，看起来人畜无害。
纸包里面，还裹着一小片薄绢，上面只有一行熟悉的、属于林靖之的字迹：“此物名‘归寂’，入水即溶，无色无味，半个时辰后发作，状似急症而亡。时机在你，速决。”
苏卿晚的手猛地一抖，那包可怕的毒药差点脱手落下。
萧无烬眼疾手快地接住，只看了一眼那片薄绢，脸色便彻底沉了下来，眸中翻涌着滔天的怒意和杀机。
林靖之！他果然贼心不死！甚至在这种时候，依旧毫不犹豫地将最危险的任务推给苏卿晚！
“他……他的计划终于来了。”苏卿晚的声音带着颤音，脸色苍白地看着那包毒药，“他让我……给你下毒。”
*(解钩情节：林靖之的计划终于来了。他给了苏卿晚一包毒药，让她在萧无烬的饮食中下毒。)*
萧无烬捏着那包毒药，指尖用力到泛白。但他抬起头看向苏卿晚时，眼中的暴戾却被一种奇异的冷静取代。
“很好。”他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两个字。
“好？”苏卿晚难以置信地看着他，“这哪里好？他让我毒杀你！”
“这正是我们等待的机会！”萧无烬握住她的肩膀，力度有些大，眼神却亮得惊人，“苏卿晚，听着！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比我们之前任何计划都要好！”
他快速而低沉地分析，语速极快却清晰：“他可以崩溃，可以绝望，但他夺取权力的野心不会立刻消失，尤其是太皇太后一定会在背后推动！他需要更快地掌握大局，而最快的方法，就是让我‘消失’！”
“他现在无法完全信任你，但他别无选择，只能用你！这包毒药，就是他的试探，也是他的催命符！”
“我们可以将计就计！”萧无烬的眼中闪烁着谋算的光芒，“你假意下毒，我会假装中毒。届时，我‘病重’或‘濒死’，朝堂必然大乱。林靖之必定会趁机而动，他需要迅速控制局面，最好的方式就是拿到兵权！”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我，当朝太后，却被摄政王强吻苏卿晚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要……让他自己跳出来？”
“对！”萧无烬冷笑，“我会在‘中毒’后，做出被迫的选择，将京畿防务和部分兵权，‘无奈’地交到我最信任的‘陆远’手里。他为了彻底掌控京城，势必调动所有‘暗阁’的力量浮出水面。等他的人全部就位，自以为胜券在握之时——”
“就是我们收网，将他们一网打尽的时候！”苏卿晚接了下去，心脏因为计划的大胆和险峻而怦怦首跳。
*(主线情节：这正是他们等待的机会。萧无烬可以假装中毒，引诱林靖之发动政变，然后一网打尽。)*
这计划听起来完美，利用林靖之的杀招反将一军。
可是……
苏卿晚的目光再次落在那包白色的粉末上。
“归寂”……状似急症而亡……
哪怕知道是假的，哪怕知道是做戏，可要让萧无烬服下这毒药……哪怕他事先有所准备，哪怕他说有解药或应对之法，可万一呢？
林靖之给的毒药，岂是那么简单？太皇太后又在背后盯着，会允许出现纰漏吗？
想到萧无烬会毒发，会痛苦，会奄奄一息地躺在那里……哪怕只是想象那个画面，她的心就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攥住，痛得几乎无法呼吸。
她突然发现，自己做不到。
恨他是一回事，可亲手将他推向死亡的边缘，哪怕是假的，她也承受不了。
那种失去他的恐惧，远比想象中更加尖锐和真实。
她猛地抬头，看向萧无烬，眼中是无法掩饰的慌乱和抗拒：“不……萧无烬，不行……”
萧无烬皱眉：“这是最好的办法。我们必须冒险……”
“我恨你！”苏卿晚忽然打断他，声音带着哭腔，情绪失控地冲他喊道，“我恨你当年不信我，恨你让我独自承受那么多，恨你让我变得不像我自己！我每一天都想逃离你，甚至……甚至想过你若是死了……”
她的话语尖锐，却带着巨大的悲伤。
萧无烬被她突然的爆发震住，愣愣地看着她。
苏卿晚的眼泪猝不及防地滑落，她指着那包毒药，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我恨你……但我不想用这种方式让你‘死’在我面前，哪怕是假的！”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将内心深处最柔软、最无法掩饰的真心话剖白出来：“我受不了……萧无烬，我受不了看着你那样……哪怕知道是演戏，我也会觉得那是我亲手造成的……我会崩溃的……”
*(钩子情节：她对萧无烬说：“我恨你，但我不想用这种方式让你‘死’在我面前，哪怕是假的。”她的真心流露，让萧无烬为之动容。)*
殿内再次安静下来。
只有苏卿晚压抑的、细微的抽泣声。
萧无烬彻底愣住了。他看着她苍白的脸，不断滚落的泪珠，以及那双盛满了痛苦、恐惧和真实关切的眼眸。
她恨他，是的。
可她同样无法承受可能失去他的风险，哪怕那风险极小。
这份矛盾而真挚的情感流露，像一把重锤，狠狠敲击在萧无烬冰冷坚硬的心防上，裂开了一丝缝隙，涌出从未有过的酸涩和动容。
他所有的算计、所有的冷硬，在她这番带着恨意却又满是心疼的话语面前，土崩瓦解。
他沉默了许久，然后缓缓伸出手，有些笨拙地，用指腹擦去她脸颊上的泪水。动作甚至称得上温柔。
“傻不傻？”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只是演戏而己。”
苏卿晚只是摇头，眼泪落得更凶。
萧无烬叹了口气，终于妥协：“好，不用这个。我们再想别的办法。”
他嘴上说着再想别的办法，眼神却依旧落在那个油纸包上，眸色深沉，显然并未完全放弃这个最快最有效的方案。
只是，他暂时不会逼她了。
因为她那句“我受不了”，让他第一次清晰地触摸到她冷硬外壳下，那份对他复杂而深藏的在意。
这就够了。
足够让他心生怜惜，让他愿意为她，暂且压下兵行险着的冲动，去寻求一个或许更迂回、但却能让她安心一点的办法。
他将那包毒药仔细收好，放入怀中，仿佛那是什么重要的东西，而非致命的毒药。
苏卿晚看着他小心翼翼的动作，心底那阵心悸缓缓平复，却涌上更深的茫然和不安。
不用毒药，又能用什么方法，才能骗过老谋深算的太皇太后和状态癫狂的林靖之？
风雨欲来，他们真的能全身而退吗？
萧无烬收好毒药，抬头望向殿外沉沉的夜色，目光锐利如鹰隼。
戏台己经搭好，毒苹果己然送上。
这场戏，终究是要唱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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