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停时,晨光正从云缝里挤出来,给后山的岩石镀上层金边。罗家荣抱着捆干草往山洞走,玄风扛着修理巢用的树枝跟在后面,膝盖的伤让他走得有些瘸,却哼着不成调的山歌,调子像山涧的流水,轻快得很。
“记得巢在最里面的石台上,”玄风拨开挡路的荆棘,指尖被划破也不在意,“那鹰当年总把捕来的兔子往我怀里塞,毛乎乎的,吓得我首躲。”
山洞里还留着淡淡的霉味,石台上果然有个破旧的鹰巢,枯枝间卡着片褪色的羽毛。玄风放下树枝,小心翼翼地拆掉旧巢:“得垫点软草,不然蛋容易碎。”他的动作轻得像在摆弄药草,罗家荣看着他认真的侧脸,突然想起他给狼崽喂饼的模样——原来那份柔软,一首藏在硬壳底下。
刚把新巢搭好,洞外传来“唳”的一声长鸣。两人探头一看,只见只苍鹰盘旋在洞口,翅膀展开足有两米宽,利爪上还抓着只野兔。玄风愣了愣,突然扯开嗓子喊:“是你吗?老伙计!”
苍鹰俯冲下来,落在他肩头,用喙轻轻蹭着他的脸颊,野兔肉掉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玄风笑着拍它的背:“还知道带礼,没白疼你。”
回药圃的路上,苍鹰跟在玄风身后低空盘旋,时不时用翅膀扫他的头顶。周伯坐在院门口晒药,见了这场景,笑得胡子都来:“我说今早听着鹰叫顺耳,原来是老熟人回来了。”
青禾从厨房出来,手里端着个陶瓮:“新酿的梅子酒好了,周伯说加了些当归,能活血。”酒液倒在碗里,泛着琥珀色的光,酸香混着药香漫开来。
玄风刚要伸手去接,就被罗绝拍开:“腿伤没好就想喝酒?先把这碗药喝了。”药碗递过来,黑漆漆的药汁冒着热气,苦得小狐狸都往后缩了缩。玄风皱着眉灌下去,青禾赶紧塞给她颗话梅,甜味在舌尖炸开时,他突然笑了:“比当年师父熬的药,差着点苦。”
“那是你皮糙肉厚了。”罗绝怼他,却把梅子酒往他面前推了推,“少喝点,活血化瘀。”
苍鹰蹲在院墙上,歪着头看他们说笑,时不时用喙梳理羽毛。罗家荣把野兔肉挂在篱笆上,打算晒成肉干:“玄风师兄,这鹰通人性,不如养在观里吧?”
“它是山的,”玄风仰头喝了口酒,喉结滚动,“放它自由,想回来时,自然会回来。”话音刚落,苍鹰突然俯冲下来,叼走他手里的酒碗,往山里飞去,惹得众人一阵笑。
午后的阳光正好,玄风坐在竹架旁碾药,苍鹰就蹲在他脚边打盹。罗绝教罗家荣炮制何首乌,蒸好的药材泛着紫黑色,在竹席上铺开,像片浓缩的晚霞。青禾和周伯坐在石桌旁分拣草药,指尖翻飞间,蒲公英的绒毛飘起来,粘在周伯的白胡子上,像撒了把星星。
“玄风,”周伯突然开口,“山下李婶的孙子生了疹子,你配的药膏管用,再给弄点?”
玄风抬头应着,手里的碾轮没停:“加两钱金银花进去,效果更好。”他顿了顿,又说,“等会儿我送去,顺便看看她的腿疾,上次的药该换了。”
罗家荣看着他熟练报出药名的样子,突然觉得,所谓归宿,未必是要站得多高,而是像这样,有人需要你的药,有鹰记得你的好,有碗温热的药汤在石桌上等着,就够了。
日头西斜时,玄风背着药箱往山下走,苍鹰跟在他身后盘旋。青禾站在观门口挥手:“早点回来,晚饭有你爱吃的槐花饼!”
“知道了!”玄风的声音远远传来,带着笑意,像被风吹响的铜铃。
罗家荣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山道拐角,突然拿起那把铜制药铲,学着玄风的样子铲药。药粉簌簌落下,混着淡淡的梅子酒香,在暮色里织成张温暖的网。他想,有些故事不需要轰轰烈烈,就像这药圃里的日子,平淡,却带着生生不息的希望,像那只归来的鹰,像坛新酿的酒,更像那个终于找回自己的玄风。
小狐狸叼着片何首乌的叶子跑过,叶片上的余晖晃了晃,像在为这寻常的一天,画上圆满的句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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