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鸣裹着暑气漫遍药圃时，枸杞苗己蹿到半人高，绿藤缠着金银花架，紫白相间的花串垂下来，风一吹就簌簌响。罗家荣从江南寄来的信摊在石桌上，字迹沾着潮气：“那边的枸杞开了第一茬花，加了本地的塘泥，根须比咱这儿的密。”
玄风用石头压住信纸边角，灰袍正往竹篮里装薄荷，叶片上的露水打湿了袖口：“城里医馆来取药了，说上次的防风治好了张秀才的风寒，特意让送两斤新晒的过去。”他胳膊上的忍冬花刺青被晒得发亮，边缘己有些模糊，像被岁月磨软了棱角。
青禾端着铜盆从井边回来，盆里浸着刚摘的黄瓜，冰得冒白汽：“周伯在库房翻出师父当年的药碾子，说让新弟子学学古法炮制，别总用机器。”她往玄风手里塞了根黄瓜，“脆着呢，败败火。”
玄风咬着黄瓜，看新弟子们围着药碾子较劲。木碾子在石槽里转得慢吞吞，黄芪被碾成细粉，药香混着汗味漫开来。“慢点转，”他走过去扶着碾杆示范，“力道得匀，就像练剑时的气，太急了反而散。”
日头正烈时，山路上来了队车马，是邻县的药农，扛着新收的知母：“听说您这儿的种子好，想来换点枸杞籽，明年也试种几亩。”为首的老汉黝黑的脸上淌着汗，“俺们村的地跟您这儿土质像，说不定能长好。”
玄风让灰袍装了半袋种子，往对方筐里塞了把薄荷：“回去先泡水喝，解暑。种的时候记得掺点草木灰，这籽认土性。”老汉千恩万谢地走了，车辙里的知母碎屑，混着药圃的泥土，印在山道上。
午后的雷阵雨来得猛，众人在暖棚里避雨，听着雨点砸在棚顶的闷响。灰袍妹妹从江南寄来的包裹放在桌上，里面是罐新酿的梅子酒，标签上画着朵歪歪扭扭的枸杞花——是她学画的。
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放牛娃的修行传奇》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她说这酒加了当地的桂花，”青禾拧开酒盖，甜香混着药香漫开来，“让咱们就着新收的紫苏叶喝，解腻。”
玄风倒了杯，酒液在杯里晃出金圈：“这丫头，总算学会把两地的东西掺着来了。”他望着棚外的雨帘，“罗家荣说那边的弟子想学嫁接，等秋收了，让灰袍去教教，把咱们的法子传过去。”
雨停时，药圃的泥土蒸腾出草木香。周伯坐在门槛上，看着新弟子们给枸杞苗搭支架，突然说：“你师父当年总怕这药圃的手艺传不下去，现在看，风里都带着药香，走到哪儿都能发芽。”
玄风蹲在旁边帮着扶支架，膝盖弯久了有些发僵，却笑得畅快：“师父说过，药是活的，人也是活的，只要肯琢磨，总有新法子。”他指着刚冒头的嫁接枝，“你看，这枝是本地的，根是江南的，掺在一起，说不定长得更旺。”
暮色漫上来时，药圃的灯亮了。苍鹰叼着封信从山里飞来，是罗家荣写的，说江南的药铺挂起了“七绝药圃分号”的木牌，买药材的人排着队，字里行间的得意几乎要漫出来。
“别让他太得意，”玄风把信念给众人听，“回信让他多记记当地的土性，别总想着用老法子。”灰袍在旁边研墨，笔尖在纸上划过，沙沙声混着远处的蛙鸣，像首热闹的夜曲。
罗家荣寄来的药样摆在桌上，江南的枸杞颗粒小却更甜，本地的防风根须粗更耐旱。玄风把两样药材并排放着，突然觉得，所谓传承，不过是让不同的水土长出相通的药香，让远方的回响里，总带着最初的那缕根气。
夜风拂过药圃，枸杞叶在架上沙沙响，像在应和着远方的消息。玄风端起酒杯，对着月光遥遥一敬——敬师父，敬远方的人，敬这漫山遍野、生生不息的药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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