晾架上的药材堆成了小山,枸杞红得透亮,防风的根须在阳光下泛着土黄色的光。罗家荣背着行囊走进药圃时,玄风正蹲在竹席旁翻晒当归,指尖捻着药材的纹路笑:“比信里说的早回了三天。”
“江南的事理顺了,”罗家荣放下行囊,掏出个布包,里面是晒干的桂花,“那边的桂花刚谢,我收了些,泡茶时加两把,香得很。”他指着晾架上的枸杞,“比我在那边种的颗粒大,还是咱这儿的土养人。”
灰袍端着簸箕过来,里面是新筛的药粉:“城里医馆的人刚走,说咱们的药治好了县太爷的老母亲,非要送块‘妙手仁心’的匾额,被师兄拒了。”
“治病是本分,挂啥匾额,”玄风往罗家荣手里塞了颗晒干的枸杞,“尝尝?比去年的甜。”
午后的阳光斜斜地照在老槐树上,周伯坐在树下抽着旱烟,看着新弟子们把药材装袋。“你师父要是还在,见着这光景,怕是要多喝两盅,”老人磕了磕烟袋锅,“当年他总说,药圃的根扎得深,才能长得稳,现在信了吧?”
玄风望着药圃的方向,那里的枸杞藤缠着金银花架,江南来的苗与本地的根缠在一起,在秋风里摇晃出沙沙的响。“是师父的法子好,”他声音轻了些,“教咱们别守着旧规矩,得跟着水土变。”
日头偏西时,灰袍的妹妹带着江南的弟子回来了,马车里装着新收的药材和一坛新酒。“江南的枸杞卖得火,”小姑娘跳下车,手里举着本账册,“我带了两个徒弟回来,让他们学学咱们的炮制法子。”
江南的弟子们怯生生地鞠躬,玄风往他们手里塞了把刚炒的南瓜子:“别怕生,药圃里的事,上手做了就懂。”他指着灰袍,“当年他刚来,连锄头都握不稳,现在不也成了行家?”
晚饭时,石桌上摆满了菜,野兔肉炖黄芪,紫苏叶拌黄瓜,还有灰袍娘做的桂花糕。江南的弟子们捧着碗,看着满桌的药香,眼睛亮晶晶的。“在那边总听师父说药圃的事,”一个小弟子小声说,“来了才知道,比说的还好。”
玄风往他碗里夹了块肉:“药圃好不好,不在规矩多严,在人心暖不暖。”他举起酒杯,“敬咱们这一圃药,敬南来北往的人,敬这扎在土里的日子。”
夜色渐浓,药圃的灯亮了。罗家荣铺开江南的地图,上面密密麻麻标着药材的种植点,玄风在旁边添着批注:“这里的土偏碱,种枸杞得多浇淘米水;那边的雨多,防风得种在高坡上……”
灰袍和妹妹凑在旁边看,时不时插句话,江南的弟子们在旁边记着,笔尖划过纸页的声音,混着窗外的虫鸣,像首安稳的夜曲。
周伯拄着拐杖进来,手里拿着本新装订的药谱,封面上是灰袍写的“七绝药圃传承录”。“把这些年的法子都记下来,”老人笑着说,“不管谁来学,照着做,错不了。”
玄风接过药谱,指尖抚过封面,突然想起当年师父把他领进药圃,也是这样的秋夜,说:“这药圃啊,就像个巢,累了就回来歇歇,有本事了就出去闯,总归有个地方等着。”
如今,巢还在,人来了又去,去了又回,药香却从未断过。
罗家荣望着窗外的月光,突然明白,所谓归巢,从不是困在一方天地,是无论走多远,总有个地方让你记着根,是无论长多大,总有群人让你觉得暖,像这药圃,像这秋夜,像玄风眼里,那从未变过的踏实与安稳。
夜风拂过晾架,药材发出沙沙的响,像在为这满室的暖意轻轻唱和。玄风合上药谱,抬头笑,眼里映着灯火,像藏了整片星空,温柔,且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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