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家荣攥着那片窗台上的艾叶，指尖捏得发白。叶片上的黑渍黏稠如墨，凑近闻时，一股熟悉的腐臭味钻进鼻腔——和柴房黑影眼眶里的液体气味，分毫不差。
他揣好艾叶，快步走向三清殿。玄风道长总在晨光初现时在此打坐，或许能从他口中问出些线索。刚绕过回廊，就见玄风正站在殿前的香炉旁，手里捏着几张烧到一半的符纸，灰烬被风卷着飘向柴房方向。
“师父。”罗家荣唤了一声，注意到玄风指尖沾着些暗红色的粉末，与黑影手腕上的红痕颜色相似。
玄风回头，眼神有些闪烁，迅速将符纸灰烬扫进香炉：“早课做了？”
“做了。”罗家荣掏出那片艾叶，“弟子今早发现这个，想请教师父，这上面的污渍……”
话没说完，玄风的脸色骤变，一把夺过艾叶，指尖用力捏碎了叶片，黑渍在他掌心晕开，竟像是活物般蠕动了几下。“哪来的？”他声音发沉，带着不易察觉的紧张。
“窗台上。”罗家荣盯着他的手，“师父，柴房里的黑影，是不是和您有关？”
玄风沉默片刻，转身往殿内走：“进来再说。”
三清殿的香雾缭绕中，玄风从供桌下取出一个积灰的木盒，打开后，里面躺着一卷泛黄的布帛，上面画着与黑影手腕上相似的符咒，旁边还压着半张药方，字迹潦草，依稀能辨认出“艾叶、朱砂、尸油”等字样。
“那黑影是前两年山下村子里的王寡妇，”玄风的声音带着疲惫，“她男人死得蹊跷，她怀疑是被人下咒，求我帮忙查，结果查到一半，她突然疯了，到处说有人要杀她，最后……死在了柴房。”
罗家荣愣住：“那她手腕上的符咒……”
“是我画的。”玄风苦笑，“我想镇住她体内的邪气，没成想她执念太深，符咒反而成了锁魂的枷锁，让她困在柴房，日夜受怨气啃噬。”他指着布帛上的符咒，“这是‘缚灵咒’，本是用来镇压恶煞，若用在活人身上……”
“就会变成催命符。”罗家荣接过话，后背一阵发凉，“那您为何要烧符？是想让她彻底消散？”
“她的怨气越来越重，再拖下去，会伤及无辜。”玄风叹了口气，“可我总下不了手，烧了一半又停了……没想到让你撞见了。”
话音刚落，殿外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嘶鸣，正是黑影的声音。两人冲出去，只见柴房方向火光冲天，黑影在火中扭曲挣扎，手腕上的红痕发出刺目的光，竟慢慢褪去黑色，露出底下原本的朱砂色。
“她在解脱。”玄风望着火光，“你撒的朱砂，冲散了咒上的浊气，再加上这把火……算是给她超生了。”
罗家荣看着火焰渐渐平息，突然明白窗台上的艾叶不是偶然——是王寡妇的执念引他发现真相，也是她最后的求救。
火灭后，柴房的灰烬里，静静躺着一枚锈迹斑斑的银簪，簪头刻着个“安”字。罗家荣捡起来，发现簪身缠着几根干枯的艾叶，与他窗台上那片一模一样。
“她男人的名字，叫李安。”玄风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那簪子是他送的定情物。”
罗家荣握紧银簪，突然觉得掌心的艾叶碎屑滚烫起来。原来那些看似诡异的黑影，不过是困在执念里的可怜人，而所谓的“救我”，从来都不是要谁的命，只是想让人记得，她也曾是个有名字、有牵挂的人。
三清殿的香还在燃着，烟雾袅袅中，罗家荣仿佛看见王寡妇最后望向柴房外的眼神，或许不是怨恨，而是想看看，当年那个许诺要带她离开大山的男人，是否真的化作了天上的星星，在看着她。
他将银簪放进木盒，与布帛放在一起。有些秘密，不该被遗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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