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黑风口时，麻三往罗家荣行囊里塞了袋腊肉，肥瘦相间，是湘西特有的烟熏味。“道长慢走，”他挠着头笑，“陈大哥说要跟着俺学打猎，以后村里不会再出乱子了。”
罗家荣望着村口那棵老槐树，陈家汉子正帮麻三爹修补屋顶，动作生涩却认真。晨光透过叶隙落在他们身上，竟有种说不出的平和。他挥了挥手，转身踏上归途。
走到半山腰的茶亭，卖茶的老婆婆又递来碗热茶，这次加了把野菊花，清苦里带着点甜。“听山下人说，黑风口的邪祟散了？”老婆婆眯着眼笑，“俺就知道道长有本事。”
罗家荣刚要答话，茶亭后的林子里突然传来“沙沙”声，像有人在树叶里钻。他握紧铜钱剑，只见片枯叶飘落，里面裹着个指甲盖大的虫子，青黑色，背上有花纹，落地就往他脚边爬。
“是蛊虫！”老婆婆脸色骤变，往地上撒了把盐，虫子碰到盐，立刻蜷成个球，“这是‘听声蛊’，能跟着人的动静走，被它叮了，魂魄会被人操控！”
罗家荣想起玄风笔记里的记载，湘西蛊术分很多种，听声蛊不算最毒，却最难防，常被用来跟踪。他往林子里扔了块石头，声响未落，就见十几只听声蛊从树叶里钻出来，密密麻麻的，看得人头皮发麻。
“是有人在跟着你，”老婆婆往他手里塞了包雄黄粉，“撒在身上，蛊虫不敢靠近。这附近有个废弃的苗寨，听说住着个养蛊的老巫婆，专靠这个害人。”
谢过老婆婆，罗家荣往苗寨方向走。他知道，这些蛊虫不除，迟早是个麻烦。苗寨藏在山坳里，竹楼大多塌了半角，墙角的毒草开着紫花，空气里飘着股腥甜的味。
正中央的竹楼还立着，门帘上绣着只蝎子，针脚里嵌着细小的骨头。罗家荣刚靠近，门帘突然自己掀开，个穿黑衣的老妪坐在火塘边，手里转着个竹筒，里面传来虫子爬动的声响。
“七绝门的小娃娃，”老妪抬起头，眼睛浑浊，却透着股精明，“杀了我的听声蛊，还敢闯进来？”她往火塘里扔了把粉末，火苗突然变成绿色，竹筒里的虫子“吱吱”叫起来。
罗家荣掏出铜钱剑，剑身上的金光让老妪眯了眯眼：“当年你师父斩了我的‘子母蛊’，今儿个正好拿你抵债！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放牛娃的修行传奇 ”她突然把竹筒往地上摔，无数只毒虫从里面涌出来，有蜈蚣、蝎子，还有些叫不出名的怪虫，都往罗家荣脚边爬。
他赶紧撒出雄黄粉，粉末落地形成道黄线，毒虫刚靠近就往后退，却没散去，在黄线外打转，像在等什么。老妪冷笑：“雄黄只能挡一时，等会儿它们饿了，照样能穿过去。”
火塘里的绿火越烧越旺，罗家荣突然注意到老妪的手腕上有个疤，像被什么东西咬过，形状和听声蛊的背纹一模一样。“你也被蛊虫咬过？”他喊道，“养蛊害人，最后只会害了自己！”
老妪的动作顿了顿，浑浊的眼睛里闪过点复杂的光。就在这时，竹楼外传来马蹄声，是之前见过的赶尸匠，隔着门喊：“婆婆，别再执迷了，当年害你儿子的人早就死了，用蛊虫报仇，只会让更多人恨你！”
老妪猛地抬头，手里的竹筒“啪”地掉在地上：“你说什么？”
“李二狗三年前就病死在牢里了，”赶尸匠的声音透着叹息，“你用听声蛊跟踪他的后人，可他们根本不知道当年的事……”
绿火突然灭了，毒虫们像失去了力气，慢慢爬回竹筒。老妪捂着脸哭起来，哭声嘶哑，像被蛊虫啃过的木头：“我就想让他们尝尝失去亲人的滋味……我儿子死的时候，才十五啊……”
罗家荣收起铜钱剑，往火塘里添了根柴：“报仇要是能让你儿子活过来，我就不拦你。可现在你困住的，不只是别人，还有你自己。”
离开苗寨时，老妪把装毒虫的竹筒扔进了火塘，火苗舔着竹筒，发出“噼啪”的响，像无数只虫子在哭。赶尸匠摇着铃铛走在前面，铃铛声不再尖利，倒像是在安抚什么。
“道长要回观了？”赶尸匠突然回头，斗笠下的脸看不清表情，“前面的路还长，有些恩怨，比蛊虫更难缠，得记着今天的事。”
罗家荣望着远处的山峦，晨光正染红山尖。他突然明白，这趟归途遇到的蛊虫，或许也是玄风安排的试炼——让他知道，这世间的恶，不止藏在坟地和邪术里，更藏在那些被仇恨困住的人心上。
铜钱剑在手里轻轻晃，镇灵佩贴着心口，暖暖的。前面的道观越来越近，但他知道，自己带回的，不只是腊肉和经验，还有颗更沉、更软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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