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暗棋之中
手机屏幕的光，冷冰冰地照着我汗湿的脸。
那行字，像个幽灵的低语，钉在视网膜上。
（棋局才到中盘，看好你的棋子。）
棋子？ 谁是他的棋子？ 我？林晚？苏蔓？还是……李哲？
一股寒意顺着脊椎骨爬上来，炸起我一身的鸡皮疙瘩。他像是在我脑子里装了监控，我刚理出一点头绪，他的“提醒”就来了。
中盘？ 意思是……这一切还没完？还有更狠的后手？
我猛地抬头，环顾车水马龙的街头。霓虹闪烁，人影幢幢，每一张陌生的脸都像是潜在的监视者。那感觉比在黑漆漆的仓库里被强光灯照着还他妈瘆人。
他到底在哪？！
我像只被无形线绳牵着的木偶，跌跌撞撞地往前走，脑子里乱成一锅粥。王队那边查经济问题，是条路，但需要时间。苏蔓等不起，李哲那种疯子，逼急了指不定干出什么。
我不能干等。
得做点什么。
可我能做什么？我一个没钱没势的修复匠，连苏蔓被藏哪儿了都不知道。
等等……
修复匠……
我猛地停住脚步，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攥了一下。
李哲的老工作室！
王队的人应该己经封锁现场了，我进不去。但……那些东西呢？那些早期画稿、票据、可能的账本……王队说那些可能很关键！
我当时慌里慌张，只捡了最重要的照片碎片。那些账本票据，我只是粗略扫了一眼，根本没细看！里面会不会还藏着更致命的东西？比如……更大数额的资金往来？或者……指向其他受害者的线索？
那个幽灵逼问林晚，又引导警察去查经济问题……他是不是早就知道，经济问题才是扳倒李哲最快的刀？
而我，这个最先接触到核心物证却蠢得只盯着情债的傻逼，是不是差点错过了最关键的部分？
不行！
我得想办法知道王队他们找到了什么！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像野草一样疯长。
可我拿什么去问？王队怎么可能把调查进展告诉我一个平头百姓？
我烦躁地抓着头，在街边来回踱步，像个找不到家的流浪狗。
忽然。
我脑子里闪过一个人影。
张扬。
那个在交警队宣传科的小师弟！
他虽然接触不到刑侦的核心，但毕竟在系统内，打听点边缘消息总比我容易得多？而且他早上才帮我查过事故记录，看起来还有点同学情分……
就像快要溺死的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我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立刻掏出手机，找到了张扬的号码拨了过去。
电话响了很久才接通。
背景音有点嘈杂，像是在饭局上。
“喂？陈师兄？”张扬的声音带着点醉意和意外，“咋啦？又有什么事？”
我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压低声音，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只是好奇和担心：“张扬，不好意思又打扰你……那什么，我就是想问问，早上我跟你说的我那朋友的车祸那事儿……后来，后来没什么新进展吧？”
电话那头顿了一下，嘈杂声小了些，像是他走到了安静的地方。
“师兄，你怎么还惦记这个啊？”张扬的语气变得有些含糊和警惕，“案子都移交给刑侦那边了，我不清楚具体情况啊。”
刑侦？！
我的心猛地一跳！果然并案调查了！
“移交给刑侦了？”我故作惊讶，“这么严重吗？不就是个事故吗？”
“……嗯，好像有点别的牵扯。”张扬含糊其辞，显然不想多说，“师兄，这事儿你就别打听了，挺复杂的，涉及名人，敏感着呢。”
名人！敏感！
他在暗示李哲！
我强压住激动，顺着他的话往下套：“唉，我就是担心我朋友……她未婚夫那个李哲，好像挺有本事的，不会……不会有什么内幕吧？”
我说得模棱两可，像是在担心李哲动用关系掩盖事故责任。
张扬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压得更低的声音传过来，带着点酒后的含糊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像是知道了什么内部八卦忍不住想分享。
“内幕？何止是事故内幕……”他嘟囔了一句，似乎意识到说多了，立刻刹住，“哎总之师兄你别问了，这回好像捅挺大篓子的，听说不光车祸的事，连他以前画展资金什么的都有人在查了……水深的很！”
资金！他提到了资金！
王队他们动作这么快？！己经开始查了！
而且连张扬这种边缘科室的人都听到风声了，说明调查力度绝对不小！
“资金？”我赶紧追问，“他经济出问题了？”
“我瞎猜的！我什么都不知道啊！”张扬立刻否认，语气变得紧张起来，“师兄你可别瞎说！我这边还有事，先挂了啊！”
啪嗒。
电话被匆忙挂断。
忙音传来，我却握着手机，站在原地，心脏砰砰狂跳。
虽然张扬吓得挂了电话，但他透露的信息己经足够多了！
刑侦介入，多线调查，资金问题……李哲这次，恐怕真的惹上大麻烦了！
那个幽灵……他下的这盘棋，正在一步步收网！
兴奋只持续了几秒，就被更大的焦虑取代。
李哲现在肯定像头被困的野兽，只会更加疯狂。苏蔓在他手里，太危险了！
我必须知道她在哪！
可是怎么找？
我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在街上乱转。不知不觉，竟然又走到了中心医院附近。
看着那栋熟悉的住院大楼，心里堵得难受。苏蔓之前就躺在那里面的某一张病床上，那么脆弱，那么无助，而我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被带走。
现在，那里只剩下一个空荡荡的房间。
我鬼使神差地走了进去。也许……也许能碰到哪个熟悉的护士，打听到一点蛛丝马迹？
VIP病区依旧安静。护士长换了陌生的面孔。我试探着凑过去，刚想开口打听苏蔓转院去了哪里，那个值班护士就抬起眼皮，冷淡地看了我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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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气冰冷，带着职业性的拒绝。
我还不死心，试图描述苏蔓和李哲的样子。护士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眼神里多了警惕和审视。
“先生，如果你不是病人家属，请不要在这里逗留干扰我们工作。否则我要叫保安了。”
我像是被兜头浇了一盆冷水，瞬间清醒过来。
李哲肯定早就打点好了，不会留下任何线索。
我狼狈地退开，心里一片冰凉。
就在我失魂落魄，准备离开的时候，眼角余光忽然瞥见走廊尽头，一个有些眼熟的、穿着护工服的身影，正推着清洁车，拐进了楼梯间。
是那个之前负责苏蔓病房的护工大姐！
我的心猛地一跳！像是抓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我立刻快步跟了过去，推开楼梯间的门。
护工大姐正准备往下走。
“大姐！等等！”我压低声音喊住她。
她吓了一跳，回过头，看到是我，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复杂的神情，有同情，也有戒备。
“是你啊……你怎么还在这里？”她看了看西周，声音放得很低，“那个苏小姐……不是被接走了吗？”
“我就是想问问这个！”我急切地凑近，声音发颤，“大姐，求求你告诉我，他们把她转去哪家医院了？她情况很不好，我很担心！”
护工大姐面露难色，摇了摇头：“这我哪知道啊……李先生来接人的时候，脸色难看得吓人，手续办得特别急，什么都没说……”
我的心沉了下去。
“……不过……”她犹豫了一下，像是想起了什么，声音压得更低，几乎像耳语，“我早上偷偷听到李先生打电话，好像……挺生气地对着电话那头说什么……‘郊区’、‘清净’、‘别让任何人打扰’……还提到了一个什么……‘湖’？”
郊区？ 清净？ 湖？
这几个词像闪电一样劈进我的脑子！
李哲在郊区的房产？他带苏蔓去了哪里？！为了避开调查和所有耳目？
“哪个湖？！大姐！哪个湖附近？！”我激动得一把抓住她的胳膊。
护工大姐吓得猛地甩开我的手，脸色发白：“哎哟你轻点！我哪知道是哪个湖！我就无意间听到一耳朵！做我们这行的不能乱听乱说的！你别害我丢工作啊！”
她像是怕极了，连清洁车都不要了，慌慌张张地推开我，快步跑下了楼梯。
我没有追。
呆呆地站在原地，脑子里疯狂回响着那几个词。
郊区……湖……清净……
李哲是知名画家，以前接受采访好像提过，喜欢在湖边找灵感，甚至在郊区某个湖边买了套房子当工作室兼度假用？只是后来名气大了，才主要用市中心的工作室。
是哪篇报道来着？
我猛地掏出手机，也顾不上场合，就在楼梯间里，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手指颤抖着在搜索引擎里输入“李哲 湖边 工作室”、“李哲 郊区 房产”……
一条条相关的旧闻和访谈摘要划过屏幕。
我的心脏跳得越来越快。
终于！
在一篇几年前的艺术杂志专访里，找到了！
记者描述去李哲的工作室参观，提到那地方在“市郊的翠屏湖附近”，“环境幽静，适合创作”，还配了一张窗外湖光山色的照片！
翠屏湖！
就是他！
我激动得手指都在发抖，立刻又搜索翠屏湖周边的地产信息和李哲的名字。
很快，在一个房产论坛的八卦帖子里，看到有人匿名爆料，说李哲早年在翠屏湖西岸的“鹭湖云墅”小区，买了一栋临湖的独栋别墅，确实偶尔会去那边住一段时间搞创作。
鹭湖云墅！翠屏湖西岸！
地址有了！
巨大的兴奋感冲上头顶，几乎让我晕眩！
找到了！苏蔓很可能就被他藏在那里！
我必须立刻去！
就在我转身要冲出了楼梯间的时候——
我的脚步猛地顿住了。
等等。
那个幽灵短信……看好你的棋子。
他刚提醒完，我就这么“顺利”地从护工大姐那里“偶然”听到了关键信息？
这也太巧了吧？
那个护工大姐……她刚才的反应，那恰到好处的害怕和透露……真的只是巧合？
还是……她也是那个幽灵棋盘上，早就布好的一颗……暗棋？
一股寒意，比刚才得知地址时更刺骨，瞬间从脚底板窜上天灵盖。
我缓缓转过头，看向空无一人的、通往楼下的楼梯口。
仿佛能看到那个幽灵，正站在阴影里，对着我，露出一个冰冷的、一切尽在掌握的微笑。
他知道我会来医院。 他知道我会遇到那个护工。 他甚至算准了我会套出地址。
他早就把每一步都算计好了。
而我，只是他手上那把，指向李哲的……最快的刀。
我站在原地，冷汗湿透了后背。
去，还是不去？
明知是陷阱，也要睁着眼往里跳吗？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
又是一条短信。
来自另一个陌生的号码。
内容更短，更首接。
像一个冰冷的命令。
【车在医院后门，黑色，尾号31。钥匙在左前轮挡泥板里。】
他甚至……连交通工具都给我准备好了。
我握着手机，站在明暗交界的楼梯口，感觉自己像个提线木偶，浑身冰冷。
最终。
我咬了咬牙，眼神里闪过一丝豁出去的疯狂。
好。
你要我挡刀。
我就当这把最锋利的刀！
我猛地转身，不再犹豫，大步朝着医院后门的方向走去。
路灯将我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冰冷的地面上，像一道决绝的、奔向未知深渊的孤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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