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五这声儿“水”虽然弱得跟蚊子哼哼似的，可在这寂静的洞穴里显得格外真切亮堂。
“陈五哥！你醒啦！”林小溪又惊又喜，差点把怀里那宝贝瓜给扔了，赶紧扑过去，“你感觉咋样？还烧不？哪儿不得劲儿？”
陈五眼神还有点涣散，努力聚焦看了看她，又看看旁边的萧墨渊和那个脏兮兮的陌生老头，嘴唇动了动，没说出话，只是又虚弱地重复了一遍：“……水……”
“水！有水！”林小溪赶紧解下腰间那个早就空了的破水囊，跑到河边小心翼翼灌了点清水，又跑回来，一点点喂给陈五。
清凉的河水下肚，陈五的脸色看着又好了些，眼神也清明了不少。他试着想坐起来，却浑身无力，摔了回去。
“消停躺着！”欧冶老头在一旁没好气地开口，“刚给你灌了二两金贵玩意儿，别瞎动弹给糟蹋了！”
陈五这才注意到这古怪老头，眼神里带着疑惑和警惕，看向萧墨渊。
萧墨渊简单解释：“这位是欧冶前辈，刚才是他救了你。”
陈五挣扎着想道谢，被老头摆手制止了：“省点力气吧！老子救人不是图你两句好听的。”他又扭头瞪向萧墨渊和林小溪，“你俩小子丫头还有啥问题？麻溜问！问完赶紧滚蛋！别耽误老子正事儿！”说着又拎起他那破锄头，对着墙角一通刨，嘴里还嘟嘟囔囔，“这老墨头，藏东西藏得真他娘的死犟……”
萧墨渊看着老头的背影，深吸一口气，问出了最关心的问题：“前辈，您可知……家师他招惹的，究竟是什么人？那些人……为何要追夺他的研究成果？”
欧冶老头刨土的动作没停，只是哼了一声：“还能是啥人？盯着这天下的人呗！墨守规那老家伙，脑子是好使，就是忒不懂人情世故。他以为他那点发现能造福苍生，却不知道这世道，好东西没点硬实力护着，那就是招灾的幡！”
他停下锄头，扭过头，脏兮兮的脸上带着点讥诮：“他那‘源生之土’，还有捣鼓出来的这些‘源种’雏形，落在有心人眼里，那就是能动摇国本、甚至改天换地的玩意儿！你说，那些个坐在高处的，能睡得踏实？”
萧墨渊脸色一白，手指微微收紧。他猜到老师的失踪不简单，却没想到牵扯如此之大，如此之深！
林小溪也听得心头发寒，下意识抱紧了怀里的瓜。这玩意儿……这么烫手？
“那……追杀我们的那些人……”萧墨渊声音干涩。
“十有八九是‘宫里’放出来的恶犬，或者……某些世家大族养的见不得光的影子。”欧冶老头撇撇嘴，“墨守规当年露了点风声，就被盯上了。他躲到这荒山野岭搞研究，估计也是想避开耳目，可惜……还是没躲过去。”
他顿了顿，像是想起了什么，眼神古怪地扫了一眼林小溪怀里的瓜：“不过……他们应该还没得手。真让他们拿到了完整的‘源种’或者大量的‘源生之土’，这天下早不是现在这消停样儿了。你们拿着这刚孵出来的瓜崽子，又吞了那点存货，算是捅了马蜂窝喽！”
这话说得林小溪后脖颈子首冒凉气。
萧墨渊沉默了片刻，眼神逐渐变得坚定：“既如此，晚辈更需找到老师，或至少查明当年真相。前辈可知老师离去前，可还留下什么线索？或者，他可能去了何处？”
欧冶老头挠了挠乱糟糟的头发，显得有点烦躁：“那老犟驴！嘴比河蚌还紧！临走前就塞给老子一张破图，说要是他回不来，让老子有空帮着照看一下他留的‘后手’，还说什么……‘若见蓝纹现，可往北地去’……神神叨叨的，谁知道他卖的啥关子！”
蓝纹现？北地？
萧墨渊和林小溪的目光瞬间都落在了那个蓝纹瓜上！
这说的……不就是它吗？！
“北地……具体是北地何处？”萧墨渊急声追问。
“我上哪儿知道去！”欧冶老头眼睛一瞪，“北地大了去了！说不定就是句糊弄人的屁话！你们还真信啊？”
可萧墨渊的眼神却亮得惊人。老师绝不会留下无用的线索！这定然是提示！
林小溪却有点发怵。北地？听着就荒凉苦寒，而且人生地不熟的，这咋去？去了干啥？
欧冶老头看着两人神色，哼了一声：“咋？还真想去啊？告诉你们，北边现在可不太平！听说好几个州府都在闹饥荒，流民遍地，还有蛮族时不时下来打草谷，乱得很！就你们这仨瓜俩枣，揣着这么个招灾的玩意儿，去了就是送菜！”
他这话像是冷水浇头，让林小溪刚燃起的那点念头又熄了。
可萧墨渊却似乎下定了决心，对着欧冶老头再次深深一揖：“多谢前辈指点！救命之恩，指点之情，晚辈铭感五内！若他日……”
“行了行了，少来这套！”欧冶老头不耐烦地打断他，“赶紧滚蛋！看着你们就闹心！”他挥着手像赶苍蝇似的，但眼神瞟过林小溪怀里的瓜时，还是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神色，嘀咕了一句，“……这瓜崽子，好生养着，别饿着它，但也别瞎喂……说不定以后真能派上大用场。”
说完，他也不再看三人，专心致志地继续刨他的墙角，嘴里哼起了不成调的山野小曲，仿佛他们不存在一样。
萧墨渊知道这是送客的意思了。他不再多言，背起己经稍微恢复些意识但依旧虚弱的陈五，对林小溪使了个眼色，转身朝着来时地下河的方向走去。
林小溪赶紧抱起瓜，小跑着跟上。走出几步，她忍不住回头又看了一眼那个窝在角落里、跟石头较劲的古怪老头。
这老北鼻，看着疯疯癫癫，嘴上也刻薄，但好像……心眼不坏？他到底为啥一个人待在这地下？真就为了挖宝？
欧冶老头像是背后长了眼睛，头也不回地吼了一嗓子：“看啥看！赶紧走你们的路！再磨蹭老子放狗撵你们了！”
林小溪吓得一缩脖子，赶紧扭头跟上萧墨渊。
三人沿着地下河，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回走。这次有了明确的方向，心情却比来时更加沉重。
瓜的来历搞清楚了，墨先生的去向有了模糊的线索，但随之而来的，是更大的麻烦和更远的前路。
走了好一段，确认彻底远离了欧冶老头那片地方后，萧墨渊才缓缓开口，声音在潺潺水声中显得格外清晰：
“我们必须去北地。”
林小溪心里一紧，抱着瓜没吱声。
陈五趴在萧墨渊背上，虚弱地问：“……公子，为何一定要去？很危险……”
萧墨渊脚步未停，声音低沉却坚定：“老师留下的线索指向那里。那些追杀我们的人，他们的根很可能也在北方的权力中心。要想查明真相，摆脱追杀，甚至……保住你们和这‘源种’，北地是非去不可了。”
他顿了顿，补充道：“而且，北地虽乱，地广人稀，或许反而更容易藏身。至于饥荒……我们有它在。”
他的目光落在林小溪怀里的瓜上。
林小溪顺着他的目光低头，看着瓜皮上那几道幽蓝的纹路，心里五味杂陈。
这玩意儿……真能让他们在那种地方活下去吗？
前路漫漫，吉凶未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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