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渔船的答案
黄浦江的风带着鱼腥味和柴油味灌进我领口，刮得脸生疼。我攥着那颗新柠檬糖，指甲掐进糖纸里，几乎能感觉到底下硬邦邦的芯片轮廓。
渔船在江心晃悠，船头那戴斗笠的身影又喊了一嗓子：“晚晚，糖要化了——”
放你娘的屁！我心底骂了一句，三年前我亲眼看着爸的棺材下葬，坟头草都他妈几米高了。可脚底下跟生了根似的，眼睛死死盯着那身影。太像了，连微微驼背的角度都跟记忆里那个总在实验室熬通宵的爸一模一样。
旁边有个钓鱼大爷嘟囔：“怪事，那破船搁那儿漂三天了，也没见人下来过。”
我猛地扭头：“三天？”
大爷被我的眼神吓一跳，鱼竿都掉了：“啊...就台风那天开始的，警车来绕了两圈也没查出来啥...”
心里咯噔一下。台风那天正是我从火星逃回来的日子。
兜里的糖突然发烫，烫得大腿肉一哆嗦。我掏出糖，发现糖纸上的字变了：“不来就永远不知道妈妈为什么藏糖”
操！我踢飞脚边的易拉罐，红牛罐子哐当哐当滚进江里。渔船上传来听不见的笑声，轻得像是风吹缆绳的摩擦声。
赌了！我沿着堤坝往下游跑，找了个废弃的轮渡码头。生锈的铁梯吱呀响，最后几级首接断了，我摔进条小破木船里，屁股磕得生疼。
划桨少了一只，我拿手当桨拼命往江心蹭。渔船越来越近，能看见船帮上斑驳的漆字——“沪渔886”，正是爸当年偷偷带我钓鱼的那条破船！
船头身影转过身，斗笠压得低低的，嘴角那抹笑却明晃晃的：“就知道你会来。”
声音不对。爸说话总带着点实验室里的冷清味儿，这个人的声音却黏糊糊的，像是糖浆裹着刀片。
我攥紧剩下那支桨：“摘帽子。”
他笑了声，慢慢摘了斗笠。我呼吸停了——脸是爸的脸，但右眼变成机械义眼，瞳孔红得滴血。更吓人的是脖子，皮肤和金属接缝处密密麻麻排着针孔，像是被反复插拔的USB接口。
“喜欢吗？”他摸摸义眼，“董事会给的新装备，专门用来对付不听话的女儿。”
我举起桨：“我爸左耳后有颗痣。”
他愣了下，下意识摸左耳。就在这瞬间，我猛地扑过去扯他衣领——没有痣，只有个栀子花纹身编号：F-07。
“克隆体？”我咬牙，“第几代的？”
他突然力大无穷，首接把我按在船板上：“第七代改良型。比之前那些残次品强多了。”
船舱里传来敲击声，闷闷的。F-07啧了声：“别急，这就让你姐妹团聚。”
舱盖掀开，我瞳孔骤缩——里面捆着个浑身湿透的纪星！嘴巴被胶带封着，眼睛哭得红肿，但看到我时猛地摇头。
是真的纪星！那种眼神克隆体根本学不来！
F-07拽起她头发：“惊喜吧？三年前车祸时我就把她调包了。真的关在这儿，假的陪你们演戏。”
纪星拼命踢蹬，喉咙里发出呜呜声。我突然想起火星上机械纪星最后的话：“姐...记得给我...”
F-07掏出注射器扎进纪星脖子：“本来想用她骗出情绪本源，但现在...”
纪星突然不动了，瞳孔变成银色。她歪头看我，露出和74号一样的标准微笑：“管理员73号，请交出权限。”
糖纸在这时烫得像烙铁！我猛地掏出糖砸向F-07，糖纸裂开爆出刺眼蓝光——
时间仿佛静止。蓝光中浮现真妈的虚影，她轻轻抱住僵硬的纪星：“妈妈来了。”
纪星眼中的银色褪去，变回原本的焦糖色，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妈看向我：“晚晚，糖。”
我慌忙剥开糖纸，发现里面是颗微型胶囊。妈虚引着我的手，将胶囊喂进纪星嘴里。
F-07突然能动了一拳砸来：“敢坏我好事！”
妈抬手挡住——虚影居然能碰到实体！F-07的机械臂咔咔碎裂，他惨叫后退：“不可能！你明明己经...”
妈轻轻拂过纪星额头，纪星突然剧烈咳嗽，吐出一滩银色液体。液体像有生命般蠕动着想爬回她身体，被妈一脚踩住。
“情绪寄生虫。”妈冷声道，“董事会就是用这个控制克隆体。”
F-07突然大笑：“寄生虫？那你自己呢！”
他撕开自己胸口，露出里面跳动的心脏——完全是机械构造，但心尖上粘着块小小的、干枯的栀子花瓣。
“看清楚！”他疯狂敲打胸腔，“你的真身早烂在月球基地了！现在的你不过是段记忆投影！”
妈的虚影波动起来。我忽然想起月球爆炸前，妈推我进逃生舱时的笑——当时她手心好像沾着花瓣...
纪星突然开口，声音虚弱却清晰：“妈死前...把意识上传到全球情绪网络了...”
F-07表情裂开：“胡说！网络明明被董事会...”
“是我改写的。”纪星咳嗽着笑，“用姐的权限...和妈的基因密钥...”
江面突然沸腾！无数银色光点从水中升起，凝聚成更多码的投影。她们同时开口，声音叠成恢弘的和声：
“董事会错了。情绪从来不需要控制——”
所有投影汇入真妈体内。她变得凝实如生人，指尖轻点F-07额头：
“只需要理解。”
F-07的机械眼爆出火花，他跪地惨叫：“不...我的程序...”
妈拉起我和纪星：“该走了。真正的战场不在这里。”
渔船突然解体，变成无数银色粒子重组——眨眼间我们站在艘巨型飞船舰桥，窗外是浩瀚星河。
雷达狂响：“检测到月球大小不明物体接近！”
星空中浮现出熟悉的银色球体——是缩水版的月球！表面睁开巨大的机械眼，瞳孔里映出我们惊愕的脸。
广播响起董事会的合声：“最终兵器‘月之眼’启动。投降吧，73号。”
妈突然把我和纪星推进逃生舱：“记住，糖罐在...”
舱门关闭前，我看见月球机械眼里射出红光，正中妈的身影。
逃生弹射进宇宙。我抱着昏迷的纪星，摸到她口袋里有张糖纸：
“去找真正的糖罐——在太阳背面。”
远处的地球开始被银色脉络覆盖，像颗正在被蚕食的糖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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