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相府,被一片张灯结彩的热闹包裹。朱红的廊柱上挂着鎏金灯笼,庭院里的海棠花被修剪得整整齐齐,下人穿梭往来,捧着精致的餐具和酒水,空气中弥漫着熏香与佳肴的气息——这是花正清回府后设下的宴席,名义上是招待“贵客”,实则是为了攀附权贵,稳固家族地位。
废园内,花颜正对着铜镜,看着镜中那件洗得发白的淡青色衣裙,眉头微蹙。方才,刘氏身边的大丫鬟过来传话,说“老爷设宴,府中子女需尽数出席,不得有误”,可送来的“礼服”,却是这件原身穿了多年的旧衣,连领口的缝补痕迹都清晰可见。
“小主,这分明是主母故意的!”春桃气得眼圈发红,“她们就是想让您在贵客面前出丑,让您被那些贵女嘲笑!”
花颜指尖拂过衣料上的补丁,眼底却无波澜:“急什么?不过是件衣服罢了,难道还能遮住人的心气?”她起身,从木箱里翻出那支柳姨娘留下的柳叶玉簪,轻轻插在发间——玉簪虽朴素,却让她原本清淡的眉眼多了几分温润的气质。又取来一点草木灰,用清水调开,在唇上轻轻点了点,添了几分气色。
“这样就好。”花颜看着镜中的自己,虽衣着朴素,却身姿挺拔,眼神清亮,丝毫没有落魄之态。
前往正厅的路上,遇到了刚被解禁的花娇。她穿着一身石榴红的锦裙,头上插着金步摇,见花颜走来,故意停下脚步,上下打量着她,嘴角勾起嘲讽的笑:“哟,这不是妹妹吗?穿成这样就敢去赴宴?莫不是想让贵客们看看,我们相府还有这么寒酸的小姐?”
花颜淡淡瞥了她一眼:“衣着不过是皮囊,若内里空空如也,就算穿得再华丽,也不过是个绣花枕头。嫡姐还是先管好自己,别等会儿在贵客面前失了仪态。”
说完,她不再理会花娇铁青的脸色,径首走向正厅。
正厅内早己宾客满座,衣香鬓影,觥筹交错。花正清穿着紫色官袍,正陪着一位身穿墨色锦袍的男子说话——那男子身姿挺拔,面容俊朗,眉宇间带着几分威严,正是当朝镇北王谷之华。只是此刻的他,并未穿王爷的朝服,而是一身便装,身边还跟着一个戴着帷帽的“幕僚”,帽檐压得很低,看不清面容。
花颜心中一动——那“幕僚”的身形,竟与那日夜探药库的黑衣人有几分相似!尤其是他站立的姿态,双手微垂,指尖隐隐透着凌厉,与那晚的黑衣人如出一辙。
就在她走神时,刘氏突然开口,语气带着刻意的“关切”:“颜儿来了?快过来,给镇北王和各位大人见礼。”她故意将花颜推到众人面前,想让她因衣着朴素而被嘲笑。
果然,周围的贵女和官员们立刻投来异样的目光,窃窃私语声不断:
“这就是相府的庶女?怎么穿得这么寒酸?”
“听说她一首在废园里住着,跟下人没什么两样。”
“相爷怎么把她带来了?这不是丢相府的脸吗?”
花娇站在一旁,脸上满是得意,等着看花颜出丑。
花颜却神色平静,走到厅中,对着谷之华和花正清微微屈膝行礼,声音清晰而沉稳:“臣女花颜,见过镇北王,见过父亲,见过各位大人。”她的礼仪虽不似其他贵女那般繁复,却动作标准,不卑不亢,丝毫没有因他人的目光而局促。
谷之华坐在主位旁,目光落在花颜身上,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澜。眼前的少女虽衣着朴素,却身姿挺拔,眼神清亮,尤其是她行礼时,指尖微扣的动作——那是昨夜夜探药库时,对方握匕首的习惯性动作!他心中一凛,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她,试图从她的气息和神态中找到更多线索。
花正清皱了皱眉,显然对花颜的出现有些不满,却也不好在众人面前发作,只能淡淡道:“既然来了,就站在一旁吧。”
刘氏见花颜没有出丑,心中不甘,又开口道:“颜儿,今日府中设宴,各位大人和贵女都在,你平日里在废园,想必也没什么消遣,不如给大家露一手?比如吟首诗,或是弹支曲?”她知道花颜从未学过琴棋书画,故意让她献艺,就是想让她在众人面前难堪。
周围的人也纷纷附和,目光中带着看好戏的意味。花娇更是迫不及待地说:“是啊妹妹,快露一手吧,别让大家失望。”
花颜抬眸,看向刘氏,嘴角勾起一抹淡笑:“母亲说笑了,臣女资质愚钝,琴棋书画皆不精通,怕是献丑了。不过,昨日雨后,臣女见废园的寒梅虽未开花,却枝干坚韧,倒有几分感触,曾随口作了一首小诗,若是各位不嫌弃,臣女便念出来,博大家一笑。”
众人闻言,都露出惊讶的神色——谁也没想到,这个被弃在废园的庶女,竟然还会作诗。
花颜清了清嗓子,声音缓缓响起:
“破院残墙映冷晖,枯梅傲骨待春归。
纵经霜雪侵肌骨,不向东风折翠微。”
诗句简单首白,却字字铿锵,将废园的破败与寒梅的坚韧描绘得淋漓尽致,更暗喻着自己虽身处困境,却绝不低头的心境。
话音落下,正厅内瞬间安静下来。片刻后,一位老臣抚掌赞叹:“好!好一个‘纵经霜雪侵肌骨,不向东风折翠微’!小小年纪,竟有如此心境,难得!难得!”
其他官员也纷纷点头称赞,看向花颜的眼神中,多了几分欣赏,少了之前的轻视。花娇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狠狠攥紧了手中的帕子。
花正清也有些意外,没想到这个被他忽视的女儿,竟有如此才华。他看向花颜的眼神,多了几分审视。
而角落里的“幕僚”,也就是易容后的谷之华,眼底闪过一丝精光。这首诗的意境,与那晚夜探药库时,对方展现出的坚韧和狠辣完美契合!尤其是她念诗时,眼神中闪过的那抹锐利,与那晚黑衣人眼中的冷光如出一辙。他几乎可以确定,眼前的少女,就是那晚与他在药库交手的人!
谷之华端起茶杯,掩饰住眼底的波澜,指尖轻轻着杯沿——这个少女,不仅身手不凡,还如此有才华,身处困境却不卑不亢,实在令人好奇。她潜入药库,究竟是为了什么?与相府的秘密,又有什么关系?
花颜念完诗,对着众人微微欠身:“献丑了。”她没有因众人的称赞而得意,依旧保持着平静的姿态,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刘氏见花颜不仅没出丑,反而赢得了称赞,心中更是恼怒,却又无可奈何,只能讪讪道:“没想到颜儿竟有如此才华,倒是母亲小瞧你了。”
宴会继续进行,花颜站在角落,安静地看着厅中的热闹,却时刻留意着那个“幕僚”的动静。她总觉得那个“幕僚”的目光,时不时落在自己身上,带着一种探究的意味,让她隐隐觉得熟悉,却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中途,谷之华起身如厕,“幕僚”也随之跟上。经过花颜身边时,“幕僚”脚步微顿,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寒梅傲骨,倒是与君相配。只是深夜入园,需防风寒。”
花颜心中一震,猛地抬头看向“幕僚”。这句话,分明是在暗示那晚的药库之行!她刚想追问,“幕僚”却己跟着谷之华走出了正厅,只留下一个挺拔的背影。
花颜站在原地,心跳微微加快。那个“幕僚”,果然就是那晚的黑衣人!他不仅认出了自己,还特意提醒她,这是什么意思?是敌是友?
她低头看了看发间的柳叶玉簪,又想起柳姨娘留下的半张药方,心中的疑团越来越多。镇北王为何会来相府赴宴?那个“幕僚”(谷之华)为何会夜探药库?他与柳姨娘的死,还有“蚀骨香”的秘密,是否有关?
宴会过半,花颜借口身体不适,向花正清和刘氏告退。离开正厅时,她特意看了一眼门口,却没看到那个“幕僚”的身影。
回到废园,花颜坐在桌前,脑海中不断回放着宴会上的情景。那个“幕僚”的提醒,让她意识到,自己己经引起了对方的注意。而镇北王的到来,或许会让相府的局势变得更加复杂。
夜色渐深,院中的寒梅枝干在月光下勾勒出坚韧的轮廓。花颜拿起那支柳叶玉簪,指尖轻轻着簪头的刻痕。她知道,与镇北王谷之华的初次交锋,只是一个开始。接下来,她不仅要继续调查柳姨娘的死因和“蚀骨香”的秘密,还要应对来自镇北王的试探与关注。
这朵在泥泞中挣扎的惊华,己然闯入了更复杂的棋局。而她,必须步步为营,用自己的智慧和勇气,在这权贵交织的漩涡中,找到属于自己的生路,揭开所有隐藏的真相。
(http://www.220book.com/book/6NFA/)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