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枚刻着古体“沈”字的“飞蛾”令牌，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得沈青芜坐立难安。外祖母闪烁的态度、神秘的地下室、扬州诡异的华服男子……所有的线索都拧成一股，死死缠绕在江南沈家这座深宅大院之上。
她不能再被动等待。那座“积古斋”，尤其是那扇通往地下的门，必须去探一探！
是夜，月黑风高，秋寒渐浓。
沈青芜换上一身便于行动的深色夜行衣，将乌发紧紧束起。她检查了袖中的银杏叶胸针和藤蔓指环，又将那枚冰冷的“飞蛾”令牌贴身藏好。推开窗户，冰冷的夜风立刻灌入，带着江南水乡特有的湿寒。
她住的客院位置尚可，并非沈家最核心的区域，但前往“积古斋”仍需穿过大半个宅院。白日里观察好的路线在脑中清晰呈现，何处有巡夜家丁，何处有暗哨，她己默默记下七七八八。
内心OS：‘幸好沈家重文轻武，护卫远不如侯府森严……但也不能大意。’
她如同一只灵巧的夜猫，悄无声息地翻出窗户，融入浓重的夜色里。避开更夫敲梆的路线，利用假山、树木、回廊的阴影作为掩护，身形轻盈，脚步落地无声。萧景渊所赠的影卫并未潜入内宅，此刻全靠她自己。
越是接近“积古斋”，空气中的静谧便越是压抑。小楼孤零零地矗立在夜色中，如同一头蛰伏的巨兽。白日的两个守门婆子己换成了两名打着哈欠、抱着棍子的男仆，正靠在门廊下打盹。
沈青芜屏住呼吸，绕到小楼侧后方。那里有一棵高大的古树，枝叶繁茂，探出的枝桠离二楼一扇气窗颇近。这是她白日就选好的路径。
她深吸一口气，助跑几步，足尖在树干上轻点借力，身形轻盈跃起，双手精准地抓住了粗壮的树枝，一个翻身便悄无声息地落在了枝干上。整套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一种与她平日温婉形象截然不同的利落飒爽。
内心OS：‘前世为了讨好赵珩，偷偷学的这点三脚猫功夫，没想到还真用上了。’
她小心翼翼地沿着枝干靠近那扇气窗。窗子从里面闩着，但年久失修，缝隙颇大。她取出早己准备好的、削尖了尾端并浸了油的细竹签，小心翼翼探入缝隙，一点点拨动里面的木闩。
时间一点点过去，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终于，“咔哒”一声极轻微的响动，木闩被拨开。
她轻轻推开气窗，一股更加浓重的、混合着陈腐书卷和霉味的空气扑面而来。她毫不犹豫，侧身钻了进去，随即反手将窗户虚掩上。
楼内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只有微弱的月光从气窗透入，勉强勾勒出高大书架如同巨人般沉默矗立的轮廓。空气中飘浮着细小的尘埃，呼吸间都带着岁月的味道。
她不敢点火折子，只能凭借记忆和微弱的光线，摸索着向一楼那扇地下室的小门挪去。脚下木质地板发出极其轻微的“吱呀”声，在万籁俱寂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让她心跳如擂鼓。
终于，她摸到了那扇熟悉的、冰凉的小门。门依旧是虚掩着的，仿佛白日里无人动过。她侧耳倾听片刻，门内没有任何声息。
深吸一口气，她缓缓推开那扇沉重的木门。
一股阴冷潮湿、带着铁锈和某种奇异药水味道的气息涌出，令人作呕。门后并非想象中的地窖，而是一道狭窄陡峭、向下延伸的石阶，深不见底。
她咬了咬牙，迈步踏上了石阶。石阶冰冷刺骨，每一步都回荡着空幽的脚步声，放大了内心的恐惧。
向下走了约莫两丈深，眼前豁然开朗！
这绝非普通地窖！而是一间宽敞得惊人的地下石室！石室西壁皆是坚硬的花岗岩，墙上镶嵌着几盏长明灯，散发着幽暗惨绿的光芒，映照出室内令人毛骨悚然的景象——
石室一侧，竟整齐排列着数个巨大的、如同药铺药柜般的多格立柜，但每一个小抽屉上都贴着的，并非药材名称，而是一个个标签！借着幽光，沈青芜勉强看清离她最近的一个标签上的字：「户部侍郎李，癸未年受贿盐引案，原始账册副本」、「京畿卫副将王，乙酉年纵兵劫掠案，苦主血书」……
她的心脏猛地一缩！这些……这些竟然是朝中众多官员见不得光的阴私罪证！沈家……沈家竟然暗中收集了这么多？！
她强压下震惊，目光转向石室另一侧。那里摆放着几张长条石案，案上散落着一些笔墨纸砚，以及……几封拆开的密信。信纸的材质和字迹，与她怀中那封“飞蛾”密令极其相似！
她快步上前，拿起最上面的一封。信上的内容让她倒吸一口凉气！竟是指示如何利用扬州锦绣轩的渠道，向北方输送某种违禁的军用物资（并非丝绸），并换取北地的情报和金银！落款处，盖着一个清晰的飞蛾印鉴！
而旁边另一封密信，则是指示如何利用掌握的官员罪证，威逼利诱，使其为“主上”所用，在漕运、盐铁等要害部门安插人手！
沈家……根本不是普通的商贾世家！它是一个庞大阴谋网络在江南的重要枢纽！它利用庞大的财富和商业网络作掩护，暗中从事着收集情报、掌控官员、甚至可能通敌叛国的勾当！
那“飞蛾”，竟是首指沈家！
那母亲呢？母亲她知道吗？她嫁入侯府，是单纯的政治联姻，还是……也是这庞大计划中的一环？！
巨大的恐惧和愤怒席卷了沈青芜！她终于明白，为何外祖母对锦绣轩之事避而不谈，为何钱掌柜会突然失踪！这一切都是为了保护这个隐藏至深的秘密！
必须找到更多证据！
她疯狂地翻看着石案上的信件和卷宗。突然，一份被压在下面的、略显陈旧的卷宗吸引了她的注意。卷宗封皮上写着：「“惊蛰”计划：渗透京畿武备」。
她猛地翻开卷宗。里面记录的，竟是多年前如何设计让沈家女（即她的母亲）与当时还是青年将领的沈毅“偶然”相遇、如何展现沈家财富与“温婉”、最终促成联姻的详细计划！其目的，便是为了日后能通过侯府，渗透甚至掌控京畿兵权！
母亲……从头至尾，都是一枚被家族利用的棋子！她的婚姻，她的幸福，全然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阴谋！
那自己呢？自己的出身，又算什么？！
沈青芜只觉得浑身冰冷，血液都仿佛凝固了！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几乎要呕吐出来！
就在她心神激荡、难以自持之际——
“嗒……嗒……嗒……”
一阵缓慢而清晰的脚步声，突然从石阶上方传来！
有人来了！
沈青芜大惊失色，瞬间从巨大的震惊和愤怒中清醒过来！她猛地吹熄了离自己最近的一盏长明灯，迅速将翻乱的卷宗信件恢复原状，身形如同受惊的狸猫，飞快地闪到一处巨大的立柜之后，紧紧屏住了呼吸。
脚步声越来越近，伴随着一个苍老而冰冷的声音，在这幽闭的地下石室里显得格外瘆人：
“这么晚了，是谁……擅闯禁地？”
正是外祖母沈老夫人的声音！
惨绿的灯光下，沈老夫人拄着一根紫檀木拐杖，缓缓步下石阶。她依旧穿着白日里的锦缎褂子，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眼睛，在幽暗的光线下，锐利得如同鬼魅。
她身后，跟着两个沉默如同铁塔般的黑衣护卫，眼神空洞，气息沉凝，显然是高手。
沈老夫人走下最后一级台阶，目光如同探照灯般扫过整个石室，最后，定格在了那盏被沈青芜吹熄的长明灯上。
她布满皱纹的脸上，缓缓露出一丝冰冷而诡异的笑容。
“看来……是有小老鼠溜进来了。”
芸涓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http://www.220book.com/book/6NFQ/)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