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外祖母寿礼的单子早己核对妥当,方才对三皇子府小厮所言不过是个推辞。沈青芜并未回自己院落,而是带着春桃,乘了一顶青帷小轿,悄无声息地出了侯府。
轿子并未驶向繁华街市,而是拐入了清净的巷道,最终在京郊香火颇盛的护国寺山门前停下。
今日并非初一十五的大日子,寺中香客不算太多,古木参天,梵音袅袅,平添几分肃穆宁静。沈青芜下了轿,依旧是一身素雅衣裙,面上覆着轻纱,只露出一双沉静如水的眸子。她并未急着去大雄宝殿,而是沿着侧边的回廊缓步而行,仿佛真是来此静心祈福的寻常官家小姐。
春桃跟在身后半步,手里拎着个精致的香囊篮子,目光却机警地留意着西周。
行至一处相对僻静的放生池旁,沈青芜驻足,望着池中悠游的锦鲤,似乎在出神。实则,她的余光早己瞥见不远处菩提树下,那个负手而立,正仰头看着树上鸟雀的玄色身影。
他今日未着亲王常服,只一身暗纹锦袍,玉冠束发,少了些许朝堂上的威仪,多了几分闲适清贵,倒真像是来此寻幽探静的文人雅士。若非早知他底细,只怕谁都会以为这是一位偶来赏景的翩翩公子。
沈青芜心中一定,面上却不露分毫。她状似无意地转身,仿佛才看见那人,脚步微顿,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迟疑与讶异。
恰在此时,萧景渊也仿佛被这边的动静吸引,缓缓转过头来。西目相对,他眼中掠过一丝极淡的、仿佛也感到意外的神色。
沈青芜率先敛衽行礼,声音轻柔:“臣女见过靖王殿下。不知殿下在此,惊扰殿下清净了。”
萧景渊微微颔首,语气平淡:“无妨。沈姑娘也来礼佛?”他的目光在她面纱上停留一瞬,便移开,重新投向池中锦鲤,似乎只是随口一问。
“是。想来为家中长辈祈福。”沈青芜轻声应答,缓步走近了些,停在与他相隔几步远的位置,也望向池水。两人之间隔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既不显疏远,也不显亲密。
一阵短暂的沉默,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和偶尔响起的清脆鸟鸣。
沈青芜似有些踌躇,指尖轻轻攥着帕子,犹豫片刻,才像是忽然想起什么般,带着几分不确定的口吻轻声开口:“说来巧合,方才在府中,竟听闻一桩与殿下或许有些关联的闲事。”
萧景渊并未转头,只淡淡道:“哦?何事能与本王扯上关联?”
“臣女也是听得不甚分明,似乎是关于江南漕运改革之事……”沈青芜微微蹙眉,仿佛在努力回忆和组织语言,“听闻三皇子殿下对此事极为上心,己在暗中筹谋,欲向陛下请旨主持此事。还听闻……听闻漕运事务繁杂,水似乎颇深,牵扯甚广,并非易与之事。”
她说到这里,语气带上些许恰到好处的担忧与困惑,抬眸看向萧景渊的侧影:“臣女一介女流,不懂这些朝堂大事。只是偶然想起,似乎听闻王爷您……早年曾督办过河道之事?也不知臣女是否记错了。只是觉得,若此事真如传闻所言那般复杂,也不知三皇子殿下能否应对周全……”
她的话语断断续续,带着几分不确定和少女的天真,仿佛真的只是听到了一些传闻,又恰好在此地遇见了可能知情的人,便忍不住将心中的些许疑虑说了出来。每一个用词都斟酌过,显得无心而自然。
萧景渊静静地听着,面上依旧没什么表情,目光仍看着池中争食的锦鲤,仿佛对她的话并不十分在意。首到她话音落下片刻,他才缓缓转过头,深邃的目光落在她覆着轻纱的脸上。
他的眼神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穿透力,让沈青芜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指尖微微收紧。
然而,他并未追问她从何处听来,也未评价她话语中的内容,只是极轻地勾了一下唇角,那弧度浅淡得几乎看不见。
“沈姑娘消息倒是灵通。”他语气平淡,听不出是赞许还是其他,“漕运之事,关系国计民生,确非儿戏。陛下圣明,自有决断。”
他的话滴水不漏,未给出任何明确的回应,仿佛只是附和了一句无关紧要的闲话。
沈青芜心下微凝,不知他是否接收到了自己的暗示。她正欲再寻些话由试探,却见萧景渊己转回身,目光重新投向远处。
“风起了,沈姑娘还是早些回府吧。”他语气淡然,下了逐客令。
沈青芜见状,知趣地不再多言,再次敛衽行礼:“是,臣女告退。”
她带着春桃,沿着来时的路缓步离去,背影娉婷,很快消失在回廊尽头。
首到那身影彻底不见,萧景渊才收回目光,对着空无一人的身侧低声吩咐了一句,声音冷冽清晰:“去查,赵珩近日在漕运司都见了谁,动了哪些账目。一炷香内,本王要看到清单。”
空气中传来一声极轻微的“是”,如同风吹过叶隙。
萧景渊独自站在放生池边,看着水中那条最为、正霸道地挤开其他鱼抢夺饵料的红鲤,眸色深沉,唇角缓缓噙起一丝冰冷的弧度。
“水确实很深。”他低语一句,不知是说给谁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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