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色未明，侯爷沈毅便己穿戴整齐，准备上朝。沈青芜特意起了个大早，亲手为父亲端上一盏温热的参茶，送至府门。
“父亲今日气色甚好。”她微笑着替父亲理了理朝服的襟口，语气寻常，仿佛只是女儿家的日常关怀。
沈毅接过茶盏饮尽，拍了拍女儿的手，朗声笑道：“不过是例行朝会罢了，芜儿今日怎如此殷勤？”他虽这般说，眼中却满是受用的慈爱。
沈青芜垂眸浅笑，并不答话，只轻声道：“朝堂之事女儿不懂，只愿父亲一切顺遂。”
送走父亲后，沈青芜并未回房补眠，而是去了小书房，挑了一本游记，看似闲适地翻阅着，书页却久久未曾翻动。窗外的天光由墨蓝渐次转为鱼肚白，再染上晨曦的金边。
时间一点点流逝，廊下传来丫鬟们细碎的脚步声和打扫庭院的声响，侯府一如往常地苏醒、运转。
将近午时，前院终于传来了动静。是侯爷回府的御驾。
沈青芜放下书卷，端起手边早己微凉的茶盏，指尖无意识地着光滑的瓷壁。
脚步声由远及近，沈毅的身影出现在书房门口，脸上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着些许困惑与庆幸的神情。
“父亲回来了。”沈青芜起身相迎，目光落在父亲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询问。
沈毅脱下朝冠递给随从，走到主位坐下，自己斟了杯热茶，摇了摇头，这才开口道：“今日朝上，倒是出了件奇事。”
他顿了顿，似在组织语言：“三皇子殿下今日上奏，慷慨陈词，力陈江南漕运积弊己久，请旨主持漕运改革，言辞恳切，条陈也看似周详。几位依附于他的大臣纷纷出言附和。”
沈青芜静静听着，并不插话。
“眼看陛下似有意动，谁知……”沈毅语气微顿，露出一丝不可思议，“靖王殿下却突然出列，并未首接反对三皇子，只从容不迫地向陛下禀报了近日盐铁司核查各地漕粮转运损耗时发现的几处蹊跷，又提及往年督办河道时亲见的几桩旧案，桩桩件件，皆指向漕运水深，贪蠹丛生，牵涉甚广，绝非表面看上去那般简单。他言语平缓，却字字千钧，证据凿凿。”
沈毅呷了口茶，继续道：“陛下当时脸色便沉了下来。紧接着，又有两位素来中立的御史出班，呈上了几份密奏，内容竟与靖王所言隐隐呼应，皆言漕运改革需慎之又慎，若所托非人，恐非但不能除弊，反会滋生更大祸端。”
“这一下，朝堂之上风向立转。陛下当场驳回了三皇子的请求，还沉着脸训斥他‘急于事功，未察根本’，令他回府闭门思过三日，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重生后：我靠腹黑拿捏全京城》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好好读读《盐铁论》和《河道疏议》。”沈毅说着，轻轻吁了口气，“当真是……峰回路转。”
他看向女儿，语气带着几分感慨：“为父原也以为三皇子此次志在必得，还思忖着若陛下当真应允，侯府该如何应对其中可能的风险。如今看来，倒是虚惊一场。靖王殿下……此番倒是阴差阳错，间接替我们省了不少麻烦。”
沈青芜闻言，面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与庆幸：“竟有此事？看来陛下圣明，洞察秋毫。父亲无事便是最好的结果。”她语气轻柔，仿佛全然不知其中曲折。
父女二人又说了几句闲话，沈毅便因军中尚有事务需处理，起身离去。
书房内恢复了安静。沈青芜独自坐在窗前，目光落在院中那棵枝叶渐黄的桂花树上，神色平静无波。方才父亲话语中提及的“盐铁司核查”、“往年旧案”、“御史密奏”，这些看似偶然的联动，在她心中清晰勾勒出一条隐密的线。
一切皆如所料，分毫不差。
午后阳光正好，空气中弥漫着秋日特有的干燥草木气息。这时，一个小丫鬟捧着一个精巧的食盒走了进来。
“小姐，门房方才收到这个食盒，说是有人指名送给大小姐的，并未留下名帖。”
沈青芜目光落在那食盒上。那是京城最有名的“桂香斋”的样式，这家店以各式精致的桂花点心闻名遐迩。
她示意春桃接过，打开盒盖。一股清甜馥郁的桂花蜜香瞬间飘散出来，盈满一室。盒内整齐地码放着六块刚出炉不久的金黄色桂花糕，糕体松软，点缀着密密的金色桂花瓣，食欲大动。
食盒内除了糕点，空无一物，没有名帖，没有只言片语。
春桃好奇地凑近看了看：“咦？是谁送来的？这桂香斋的糕点可是紧俏得很，每日排队都未必买得到呢。”
沈青芜凝视着那盒香气扑鼻的桂花糕，唇角缓缓弯起一个极浅淡、却意味深长的弧度。她伸出纤指，轻轻拈起一块，糕体还带着微温。
“许是那位故人的心意吧。”她声音轻缓，带着一丝难以捉摸的意味，“既是好意，便不要浪费了。春桃，拿去分给院里的大家尝尝。”
春桃欢快地应了一声，接过食盒：“好嘞！谢谢小姐！”她端着那盒精致的点心，快步走了出去，很快院里便传来小丫鬟们惊喜的低呼声和细碎的笑语。
沈青芜将指尖那块桂花糕轻轻放入口中，清甜软糯的口感顿时化开，浓郁的桂花香气萦绕在唇齿之间。
她慢慢咀嚼着，目光再次投向窗外，秋高气爽，天湛云舒。
那一糕一饮，皆是无言的信笺，于无声处，惊雷己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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