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馆内，炭火烧得极旺，却驱不散北地带来的凛冽寒意，也压不下某种躁动不安的气息。北狄左贤王赫连勃屏退了左右，独自坐在虎皮铺就的宽大座椅上，面前摆着烈酒和烤羊腿，他却并无心思享用。今日朝堂之上，萧景渊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和句句带刺的话语，如同骨鲠在喉，让他烦躁不己。
那个男人，比他想象的更难对付。软硬不吃，深不可测。
他猛地灌下一大口辛辣的烈酒，眼中闪过狠戾之色。和亲之议受挫，必须另寻他法，在大周内部撬开一道口子。正思忖间，门外传来心腹侍卫压低的声音：“王爷，人带来了。”
赫连勃精神一振，放下酒碗：“带进来！”
房门悄无声息地推开，一个披着黑色斗篷、身形瘦削的人被推了进来。来人似乎极为畏惧，一进门便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斗篷的兜帽滑落，露出一张苍白憔悴、却依稀能辨出往日清丽轮廓的脸——正是被囚于天牢、本该秋后问斩的沈清瑶！
她比之前更加瘦脱了形，眼窝深陷，嘴唇干裂，唯有那双眼睛里燃烧着不甘与怨毒的火焰，在看到赫连勃时，更是迸发出一种近乎疯狂的光。
“抬起头来。”赫连勃居高临下，用生硬的汉语命令道，目光如同打量货物般扫过她。
沈清瑶颤抖着抬起头，声音嘶哑：“您……您就是北狄的左贤王？”
“不错。”赫连勃身体前倾，带着压迫感，“你托人送来的消息，说你有办法对付靖王和靖王妃？”
“是！”沈清瑶眼中恨意滔天，急切地道，“王爷，我与那沈青芜、萧景渊有不共戴天之仇！他们害我至此，我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我对他们了如指掌，我知道她的弱点，我知道如何能让她身败名裂，更能让靖王痛不欲生！”
“哦？”赫连勃饶有兴致地挑眉，“说说看。你若真有价值，本王或可考虑救你出这樊笼。”
沈清瑶如同抓住救命稻草，膝行两步，语速极快地说道：“沈青芜那个女人，最会装模作样，看似无懈可击，实则并非毫无破绽！她如今身怀有孕，更是靖王的眼珠子，动了她，便是动了靖王的命根子！”
她眼中闪烁着恶毒的光芒，压低了声音：“我知道一种来自西域的奇毒，名为‘相思烬’。此毒无色无味，入水即溶，只需微量，便可渗入肌理。中毒之初毫无症状，但会日渐侵蚀胎儿的元气，令其胎死腹中！更妙的是，此毒会残留在母体之内，令其此生再难有孕！”
赫连勃闻言，眼中精光一闪：“竟有此毒？如何能得到？”
“我能！”沈清瑶急切地道，“我生母当年留给我一包，本是用以防身……我一首贴身藏着，未被狱卒搜去！王爷若需要，我愿献出！只求王爷事成之后，救我出去，给我一条生路！”她说着，竟从破烂的囚衣内衬里，颤抖着摸出一个用油布包裹得极紧的小小纸包，双手奉上。
赫连勃示意侍卫接过，仔细检查。那纸包极小，里面的粉末细腻如尘，看不出任何异常。
“如何下毒？芸涓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赫连勃沉声问。
“宫中或王府戒备森严，寻常手段难以近身。”沈清瑶显然早己想过无数遍，立刻答道，“但三日后，皇室宗亲需入太庙祭祖。按照礼制，祭祖后会有分食祭肉的环节。那是唯一的机会！祭肉由专人分割呈上，若能买通其中一环，将毒粉沾染于肉上……她只要吃下一点……”她脸上露出一个扭曲的笑容，“便是大罗金仙也难救！届时胎儿不保，她自身受损，靖王必定方寸大乱！王爷便可趁机……”
赫连勃盯着那包毒粉，又看看眼前这个状若疯魔的女人，心中飞快盘算。此计虽毒，却并非没有可行之处。若能成功，确实能给予靖王沉重一击，甚至可能引发大周朝局动荡。
“好！”赫连勃猛地一拍桌子，将沈清瑶吓了一跳，“毒粉本王收下了。此事若成，本王保你性命无忧，甚至许你荣华富贵！”
沈清瑶闻言，激动得连连磕头：“多谢王爷！多谢王爷！沈清瑶愿为王爷做牛做马！”
赫连勃让侍卫将沈清瑶重新裹好，秘密押回天牢。他独自留在室内，把玩着那个小小的油布包，眼中闪烁着算计与残忍的光芒。
“靖王……靖王妃……”他低声冷笑，“本王倒要看看，你们能得意到几时！”
他沉吟片刻，扬声唤来心腹侍卫，低声吩咐：“去，想办法查清楚三日后太庙祭祖，负责分割、传递祭肉的都是哪些人。找出其中有可能被收买的，无论用什么代价！”
“是！”侍卫领命，无声退下。
赫连勃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隙，冷风瞬间灌入。他望着大周皇城森严的轮廓，嘴角咧开一个嗜血的弧度。
与此同时，靖王府涵秋院内，沈青芜正坐在窗下看书，却有些心神不宁。自从北狄使团入京，一种莫名的压抑感便笼罩心头。今日宫中朝见，虽未正面遇上北狄人，但那紧绷的气氛却清晰可感。
她放下书卷，轻轻抚摸着隆起的腹部，孩子似乎也感受到了母亲的不安，轻轻动了一下。
“春桃，”她唤道，“去将王爷前日拿回来的那盒安神香点上一炷。”
“是，王妃。”春桃连忙去办。
清淡的安神香气渐渐弥漫开来，沈青芜微蹙的眉头却并未舒展。不知为何，她总觉得暗处有一双充满恶意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她，和她腹中的孩子。
那种感觉，阴冷如毒蛇，让她不寒而栗。
她站起身，走到多宝格前，目光落在一个抽屉上。那里，放着萧景渊之前给她防身用的各种小物件。她打开抽屉，指尖掠过那些冰凉坚硬的器物，最终，停留在一枚不起眼的银簪上。簪头尖锐，簪身中空，内藏三根见血封喉的细针。
这是她最后的手段。
她将银簪紧紧握在手中，冰凉的触感让她纷乱的心绪稍稍安定。
窗外，天色愈发阴沉，似乎又有风雪欲来。
暗流汹涌，毒计己悄然布下。那双来自深渊的恶毒之眼，己然锁定了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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