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指尖的键盘敲击声骤然变得急促而混乱，如同惊涛骇浪中即将倾覆的船桨。幽蓝的屏幕上，红色的警告框如同潮水般层层叠叠涌出，疯狂吞噬着系统资源，发出刺耳的“滋滋”电流杂音。
“被反追踪了！”林晓玥瞳孔骤缩，一把按住陈默正在疯作的手，声音冷得像淬了冰，“断网！拔线！快！”
陈默镜片后的眼神闪过一丝挣扎，但立刻被决绝取代。他猛地扯掉笔记本电脑的电源线，又利落地拔掉无线网卡，屏幕瞬间陷入一片漆黑。那令人心悸的红色警告和疯狂跳动的代码，终于被彻底隔绝在黑暗里。
饺子馆里死寂一片，只有墙上那台老旧电视机还在不知疲倦地播放着慈善晚宴的盛况。顾正东温和儒雅的声音透过扬声器传来，与这角落里的惊心动魄形成诡异的对比。
“呼——”陈默长长吐出一口浊气，苍白的脸上布满冷汗，帽檐下的额发己经湿透，紧紧贴在皮肤上。他瘫坐在椅子上，宽大的连帽衫显得空荡荡的，剧烈起伏的胸口暴露了刚才那场数据攻防战的凶险。
林晓玥的目光锐利如鹰，扫过窗外寂静的街道，又落回陈默那张被冷汗浸透的侧脸。“能追踪到来源吗？”她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陈默缓缓摇头，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对方…技术很高…用了至少十个跳板…最后指向…一个海外服务器…查不到具置。”他顿了顿，抬起头，帽檐下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后怕，“但…他们的手法…很像…‘幽灵’的风格。”
“幽灵？”林晓玥眉头紧锁。这个代号她在警队的加密档案里见过，是暗网中一个神秘的顶级黑客，据说只为出价最高的犯罪集团服务，从未失手。
“是S先生的人？”李婶端着一盘刚煮好的饺子走过来，脸上还带着泪痕，声音却异常坚定。她将冒着热气的饺子重重放在桌上，瓷盘与桌面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这帮畜生！连我们这小小的饺子馆都不放过！”
王姨也放下手里的佛珠，快步走过来，老花镜后的眼神锐利如刀：“晓玥，不能再等了！老张刚才那反应…肯定认识那个顾正东！说不定…说不定他知道些什么！”
林晓玥的目光落在角落里那个蜷缩在小板凳上、浑身颤抖的老张身上。他怀里紧紧抱着那个翻倒的浆糊桶，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电视屏幕上顾正东的特写，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老张叔。”林晓玥走过去，慢慢蹲下身，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和，“您别怕。电视上这个人…您认识，对吗？”
老张的身体猛地一颤，像被针扎了似的。他缓缓转过头，浑浊的眼睛里布满血丝，嘴角不受控制地抽搐着，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用尽全力，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含混不清的字：“他…他是…顾…顾…”
话没说完，他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仿佛要把肺都咳出来。林母连忙递过一杯温水，轻轻拍着他的背。
就在这时，林晓玥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着“舅舅”两个字。她心里咯噔一下，连忙按下接听键。
“晓玥…快来…你舅妈…她…她好像想起什么了！”电话那头，舅舅苏建国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激动和颤抖，背景里还能听到舅妈杨秀琴模糊的哭喊。
林晓玥的心猛地一沉，随即又被一股强烈的期待攫住。“我马上到！”她挂断电话，抓起桌上的战术背包，对陆辰和陈默使了个眼色，“舅舅家！舅妈有反应了！”
陆辰立刻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带着一股沉稳的力量：“我开车！”
陈默也迅速将笔记本电脑塞进背包，动作虽然还有些虚浮，但眼神己经恢复了清明。
林晓玥最后看了一眼还在咳嗽的老张和电视上顾正东那张道貌岸然的脸，眼神锐利如刀。“妈，看好老张叔和店里。有情况立刻给我打电话。”
“放心去吧！”林母用力点头，眼中闪烁着担忧和期盼。
三人快步冲出饺子馆，冰冷的夜风吹得他们衣角翻飞。黑色SUV引擎发出一声低吼，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划破寂静的夜空，朝着舅舅家的方向疾驰而去。
舅舅家那扇锈迹斑斑的铁门虚掩着，里面传来舅妈杨秀琴压抑而破碎的哭喊。林晓玥推开门，一股浓重的中药味混合着绝望的气息扑面而来。
客厅里，舅妈杨秀琴蜷缩在沙发上，怀里紧紧抱着那个褪色的旧布娃娃，身体剧烈地颤抖着。她花白的头发凌乱地披散着，深陷的眼窝里布满血丝，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前方，仿佛看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景象。
“晴晴…我的晴晴…他们…他们把你带走了…穿西装的…戴眼镜…好可怕…他说…会让你过上好日子…骗子…都是骗子…”她语无伦次地哭喊着，枯瘦的手指死死抠着布娃娃的衣角，指节泛白。
舅舅苏建国蹲在她面前，手足无措地想安抚，却被她一把推开。他看到林晓玥三人进来，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通红的眼睛里闪烁着激动的光芒：“晓玥！你舅妈刚才突然就激动起来了！一首喊晴晴的名字，还说什么…穿西装戴眼镜的人…”
穿西装…戴眼镜…
林晓玥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小英提到过“穿西装的人”，舅妈现在也说出了同样的特征！这绝不是巧合！
她快步走到沙发旁，在舅妈面前蹲下，声音放得前所未有的轻柔：“舅妈，我是晓玥。您看着我，慢慢说。穿西装戴眼镜的人…他是谁？他对晴晴做了什么？”
杨秀琴的哭声突然停顿了一下，浑浊的眼睛缓缓转向林晓玥。那眼神空洞而茫然，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迷雾。过了好几秒，她像是突然认出了林晓玥，身体猛地向前一倾，枯瘦的手死死抓住林晓玥的胳膊，指甲几乎要嵌进她的肉里。
“晓玥…晓玥…”她的声音干涩而急促，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恐惧，“那个男人…他来过…在晴晴走之前…他给她糖吃…说要带她去游乐园…我没让…我真的没让…可是…可是后来…”她的声音突然拔高，带着撕心裂肺的绝望，“后来他就不见了…然后晴晴就…就被那辆车…带走了…”
林晓玥的胳膊被抓得生疼，但她没有动，任由舅妈死死抓着。她的大脑在飞速运转，捕捉着每一个关键信息：“他长什么样？您还记得吗？高还是矮？胖还是瘦？有没有什么特别的记号？”
“高…很高…”杨秀琴的眼神涣散，努力回忆着，手指无意识地在空中比划着，“戴…戴金丝眼镜…笑起来…很温和…可是眼睛里…没有光…像…像蛇…”她突然打了个寒颤，猛地松开林晓玥的胳膊，缩回到沙发角落，抱着布娃娃瑟瑟发抖，“好可怕…太可怕了…”
金丝眼镜…温和的笑…眼神像蛇…
林晓玥的目光与陆辰和陈默在空中交汇，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和一丝难以置信。这个描述…与电视上那个慈善家顾正东，隐隐有些重合！
但她很快压下这个念头。现在下结论还太早，不能被主观臆断影响判断。
“舅妈，”林晓玥继续引导，声音依旧温和，“他有没有说过自己叫什么？或者…提到什么特别的地方？”
杨秀琴摇着头，眼神再次变得空洞。“不记得了…都忘了…头好疼…”她抱着布娃娃，将脸深深埋进娃娃破旧的衣服里，发出如同梦呓般的低语，“晴晴…我的晴晴…”
苏建国叹了口气，对林晓玥摇了摇头：“就这样了，刚才己经是最清醒的时候。”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无力和疲惫。
林晓玥站起身，目光扫过舅妈蜷缩的身影和舅舅布满血丝的眼睛，一股沉重的无力感涌上心头。刚刚燃起的希望，又被一层厚厚的迷雾笼罩。
舅妈提供的线索很关键，但也很模糊。穿西装戴眼镜的男人，到底是不是那个在暗网兴风作浪的S先生？又或者，只是S先生手下的一个小喽啰？
“晓玥，”陆辰走到她身边，声音低沉而沉稳，“王队那边传来消息，‘锐盾特卫’的赵铁柱有下落了。有人看到他三天前在城南的一个废弃工厂附近出现过。”
陈默也适时开口，声音依旧沙哑：“我刚才离线分析了‘S’的反追踪手法…虽然隐蔽，但…残留了一丝…与‘正东慈善基金会’服务器的微弱关联。”
林晓玥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刀。废弃工厂…慈善基金会…
线索似乎在朝着一个令人不安的方向汇聚。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目光再次落在舅妈身上，眼神坚定：“舅舅，照顾好舅妈。我们会查清楚的，一定会。”
说完，她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向门口。陆辰和陈默紧随其后。门外的夜色更深了，仿佛藏着无数双窥视的眼睛，等待着将他们吞噬。但林晓玥的脚步却异常坚定，每一步都像踩在坚实的土地上，朝着那片迷雾最深处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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