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昭那句话，如同淬了冰的匕首，狠狠扎进沈知微的心口，瞬间血流如注。
她脸色煞白，握着那卷沉重公文的手指微微颤抖，几乎能感受到那冰冷绢帛下隐藏的、足以将人碾碎的帝王意志和朝堂算计。
“将军……”她开口，声音干涩得厉害，试图解释这并非她所愿，更非她所为。
但卫昭根本不想听。
她眼中翻涌着被背叛的滔天怒火和一种近乎绝望的讥诮，猛地抬手，指向雁回关外苍凉的天际：“闭嘴！沈知微，老子真是瞎了眼！还以为你只是冷静得让人心寒，没想到你狠起来，连自己人都能卖得干干净净！怎么？踩着老子的尸骨往上爬的感觉如何？这安民司正使的位置，坐着可还舒服？！”
她的声音极大，充满了刻骨的嘲讽和痛苦，引得周围将士纷纷侧目，看向沈知微的目光瞬间充满了惊疑、审视，甚至是不加掩饰的敌意。
“不是这样……”沈知微强压下喉头的哽咽和眩晕感，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声音虽轻，却带着一种试图穿透愤怒的清晰，“这道圣旨来得蹊跷，分明是有人借题发挥，意在挑拨你我，瓦解北疆！将军，此时内讧，正中敌人下怀！”
“内讧？”卫昭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赤红着眼睛一步步逼近她，压迫感十足，“现在手握大权、奉命来‘彻查’老子的是你沈知微！不是你跟老子内讧，是你要来查我！审我！说不定下一刻就要给我定罪了！”
她猛地一拳砸在旁边拴马的石桩上，拳峰瞬间见了血，她却浑然不觉，只是死死盯着沈知微：“你告诉我，你怎么查？怎么‘据实上奏’？嗯？是不是要把老子‘劫持军资’、‘恐吓命官’、还有擅自用兵的事，都一五一十写上去，好让京里那群龟孙子名正言顺地砍了我的脑袋？！”
字字诛心，句句见血。
沈知微被她逼得后退半步，后背抵住冰冷的土墙，避无可避。卫昭的愤怒和怀疑如同实质的刀剑，将她割得遍体鳞伤。她知道，此刻任何的解释在卫昭盛怒之下都苍白无力。
她深吸一口气，迎上卫昭几乎要喷火的目光，眼神依旧清冷，却带上了一丝决绝的意味：“将军若信我，便给我三日时间。三日之内，我必给你一个交代。若不信，”她顿了顿，声音更低，却更重，“便现在以抗旨之罪拿下我，你我一同进京，去御前辩个明白。”
这是将军，更是赌上了她自己的一切。
卫昭愣住了，似乎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近乎“赌气”却又无比刚烈的话。拿下她？一同进京？那北疆怎么办？刚刚稳定下来的局面怎么办？
看着沈知微苍白却倔强的脸，看着她肩头隐约渗出的血色（显然刚才的激动牵扯到了伤口），卫昭胸口的滔天怒火像是被什么东西骤然堵住，发泄不出，也咽不下去，憋得她几乎爆炸。
她死死瞪着沈知微，半晌，猛地发出一声极度压抑和烦躁的低吼，转身一脚踹飞了旁边的马料桶，草料飞溅。
“滚！”她背对着沈知微，肩膀剧烈起伏，声音嘶哑而疲惫，“都给老子滚！你想查就查！想怎样就怎样！老子倒要看看，你能查出个什么花样来！”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去，背影僵硬而孤绝，仿佛一头被彻底伤到的头狼，拒绝任何人的靠近。
沈知微靠着土墙，缓缓闭上眼，只觉得浑身力气都被抽空。春风拂过，却带着刺骨的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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