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长重重地咳了一声。
那声音不大,却像一块石头砸进沸腾的油锅里,整个院子的嘈杂瞬间熄灭。
所有窃窃私语和指指点点,都被一只无形的手掐断了。
他放下手里的竹筐,一双浑浊的老眼缓缓抬起。
那眼底深藏的精明,让任何对上他视线的人,心头都不由自主地咯噔一下。
“丫头,你刚才说啥?”
村长的声音不响,却字字清晰,敲在每个人的心坎上。
“我人老了,耳朵背,你再说一遍。”
这话,是明晃晃地把俞淼架在了火上。
院子里死寂一瞬,随即“轰”的一声,炸开了锅,比刚才的声浪更汹涌。
“她能解决?开什么玩笑!她要是能解决,我王字倒着写!”
“就是!县里来的张半仙当年烧符念咒都没用!她一个外来的黄毛丫头懂个屁!”
刚被怼得哑口无言的王婆子,此刻像是斗胜的公鸡,瞬间活了过来。
她的嗓子尖利得刺耳:“村长!你可千万别听她胡咧咧!嘴上没毛办事不牢!”
“我看她就是瞧咱们是乡下人,好糊弄,想哄着咱们给她白干活!”
王婆子越说越激动,一副要冲上来手撕了俞淼的架势。
俞淼却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她的目光始终落在村长身上,平静得像一潭深水。
“我能不能解决,试试不就知道了?”
她清清淡淡的一句话,竟让所有叫嚷声都弱了下去。
“法子不难。”
俞淼开口,声音不大,却足以让每个人听清。
“顺着这院墙根,挖一条沟。”
“半米深就够。”
“一首连到院子外头那条排水渠。”
她顿了顿,继续道:“井里渗出来的是活水,堵是堵不住的,只能疏导。”
“给水找个出路,水被引走了,地基自然就干了。”
“地基一干,屋里的潮气也就散了,人住着,还能不舒坦?”
一番话,没有一个字是多余的,条理分明,清清楚楚。
可听在众人耳朵里,却不亚于惊雷。
就这?
挖条沟?
困扰了村里十几年的邪乎事,就这么简单?
村长捻着下巴上稀稀拉拉的几根胡须,眼神闪烁不定。
他看看那片湿漉漉、泛着青苔的墙根,又看看俞淼那张过分年轻,却又过分镇定的脸。
这法子听着是那么个理儿。
可万一……万一不成呢?
这一下午的功夫白费了不说,村里人的唾沫星子都能把他这老头子给淹死。
侯勇在旁边急得抓耳挠腮,头发都快被自己薅秃了,忍不住插嘴:“我的好妹子,这……这法子能行吗?那井里的水跟住了龙王爷似的,抽都抽不干,能引得走?”
“行不行,挖了才知道。”
俞淼的语气没有半分动摇,她首视着村长。
“村长,我一个女人家,还带着个孩子,没这么大的力气。”
“您要是信我,就找几个壮劳力帮我一把。”
她顿了顿,目光平静地扫过院里一张张各怀心思的脸。
“工钱,我眼下出不起。”
“可等我把这房子拾掇利索,院里那块荒地,我想开出来种菜。”
“只要您今天点头,以后我种出来的菜,头一茬,我给您和今天帮忙的几位叔伯大哥,一家送一满篮子。”
她没有画任何虚无缥缈的大饼。
说的,全是顶实在的交换。
村长浑浊的眼睛里,那点精明的光骤然亮了起来。
这丫头,不仅有脑子,还通透得很!
她这不是在求人,她是在表态!
她要在这里扎下根,要当个正经过日子的村民!
村长要的,就是这个态度!
“钱就不用你出了!”
村长猛地一拍大腿,一扫此前的迟疑,中气十足地冲院门口看热闹的几个壮汉吼道。
“柱子!二牛!你们几个,下午跟我走一趟!把家里的家伙事儿都带上!”
他又一指侯勇:“还有你,瘦猴!别整天跟个没头苍蝇似的乱转,也跟着去!有力气没处使是不是?”
侯勇一听有自己的份,顿时乐了,嘿嘿一笑,拍着胸脯。
“得嘞村长!您就瞧好吧,保证给您办得板板正正!”
被点到名的柱子和二牛对视一眼,也爽快地应了声。
“去就去,反正下午也闲着,就当活动筋骨了。”
“就是,万一真成了,以后在婆娘面前也能吹嘘,咱可是解决过村里十几年邪乎事的人!”
这买卖,怎么算都不亏!
眼看事情就这么定了,王婆子一张脸憋得发紫,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骂不出来。
院子里其他人的心思也活络起来。
那些怀疑的眼神里,不知不觉间,己经掺杂了浓浓的,看好戏的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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