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岚的嘴唇剧烈地蠕动了几下，喉咙里发出一连串意义不明的“嗬嗬”声，像一台破旧的风箱，随时都可能彻底散架。
她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何雨柱，那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恐惧，有悔恨，还有一丝临死前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的、微弱的祈求。
“……柱……子……”
她终于从喉咙深处，挤出了这两个字。
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沙哑得如同两块砂纸在摩擦。
何雨柱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极不耐烦地凑近了一些，将耳朵贴近她的嘴边，用冰冷的语气催促道：“说！许大茂呢？他死在哪儿了？怎么死的？”
他现在只想尽快从这个将死的老虔婆嘴里，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然后彻底了结这段该死的恩怨。他不想再在这里多待一秒钟，不想再被这种无聊的情绪所困扰。
张岚似乎听懂了他的问题，她的呼吸变得更加急促，仿佛是在用尽生命中最后的一丝力气，来完成这场迟到了太久的忏悔。
“……饿……我们都快饿死了……院里……什么都没了……”她断断续续地说着，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那个畜生……大茂他……他疯了……真的疯了……”
说到这里，她的身体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那双浑浊的眼睛里，流露出一种极致的恐惧和悲哀，仿佛又回到了那个让她永生难忘的恐怖夜晚。
“……他……他看着我的眼神……不对劲……像狼……像院子外面那些鬼东西……他说……他说我老了……没用了……活着……也是浪费粮食……”
“……他……他半夜拿着一把刀……摸到我床边……他说……他说让我……让我为他这个儿子……做最后一点贡献……他要……他要杀我……吃我……”
何雨柱沉默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握着消防斧的手，却不自觉地又收紧了几分。
他能想象出那个画面，那个自私自利到了极点的许大茂，在饥饿的逼迫下，终于彻底撕下了人皮，露出了里面那比任何丧尸都更丑陋、更可怕的兽心。
“……我……我拼了命……用牙咬他……用指甲抓他……才从他手里跑了出来……”张岚的声音越来越微弱，她的眼神也开始涣散。
“……我不敢在院里待……我怕……我怕其他人也……也像他一样……我从后墙那个狗洞里爬了出来……一路跑……一路躲……就想找个地方……安安静静地死了算了……”
“……躲……躲到这个厂子里……结果……结果不知道怎么了……地晃了一下……柜子……柜子就倒了……压……压住了我……”
她的叙述到这里，己经耗尽了她全部的精力。她剧烈地咳嗽起来，每一次咳嗽，都像要把自己的肺给咳出来一样。
一缕缕黑红色的血沫，顺着她的嘴角不断地溢出。
她知道，自己真的要死了。
她不再去想那个让她心寒绝望的儿子，而是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抬起那只还能勉强活动的手，颤颤巍巍地，似乎想抓住何雨柱的衣角，但最终，却无力地垂落下来。
那双浑浊的眼睛里，流下了两行混杂着污垢的、滚烫的泪水。
“傻柱……我知道……我们老许家……对不起你……真的对不起你……”她的声音里，带着一种大限将至时的、无比真诚的悔恨。
“……我……我以前不是东西……我就是个老混蛋……我狗眼看人低……总觉得你是个没爹没妈的傻子……好欺负……”
“……可……可到头来……我那个有爹有妈的亲儿子……想吃我的肉……反倒是你这个被我欺负了一辈子的‘傻子’……在我临死前……给了我一口水喝……”
“……报应……这都是报应啊……”
何雨柱依旧沉默着，他就像一个最冷酷的旁观者，静静地听着一个将死之人的最后独白。他的心里，没有丝毫的波澜，没有快意，也没有同情。
他只是觉得，这一切，都无比的荒诞，又无比的真实。
张岚的气息己经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了，她的生命之火，即将彻底熄灭。但她似乎还有最后一件事情没有完成。
她的眼睛努力地聚焦，看着何雨柱，用一种近乎哀求的、气若游丝的声音说道：“……柱子……要是……要是你以后……能找到……他爸……（指许父）……你……你就告诉……他……我……我先走了……下辈子……下辈子再也不……不嫁给他了……也不生……不生大茂那个……那个畜……”
最后一个“生”字还没说完，她的头便猛地向旁边一歪，那双充满了悔恨和不甘的眼睛，彻底失去了所有的神采。
最后一点微弱的生机，从她那枯瘦的身体里，彻底流逝了。
屋子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何雨柱站在原地，看着张岚那张还残留着临死前痛苦表情的脸，久久没有说话。
他以为自己会感到一种大仇得报的快意，会因为这个曾经百般刁难自己的老虔婆的惨死而感到兴奋。
但实际上，他什么感觉都没有。
他的心里，就像一片被大火烧过的荒原，空荡荡的，只剩下麻木。
仇恨？在绝对的死亡面前，似乎也变得有些可笑和无力。
秦京茹在门口探头探脑地看了一会儿，见里面没了动静，才小心翼翼地、用试探的语气问道：“傻柱哥……她……她死了？”
何雨柱没有回答。
他只是弯下腰，面无表情地，从张岚那冰冷的、己经开始僵硬的手边，捡起了那把她之前试图用来防身的、锈迹斑斑的剪刀。
他用衣角擦了擦上面的污垢，然后一声不吭地，揣进了自己的怀里。
做完这一切，他才终于开口，声音有些沙哑，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找个地方，把她埋了。”
秦京茹一听，立刻一脸的不情愿，小声地抱怨道：“啊？埋她？多脏多累啊……傻柱哥，她都死了，咱们还管她干嘛？就让她在这儿烂掉算了呗……”
何雨柱一个冰冷的、如同刀子般的眼刀，猛地甩了过去！
“我再说一遍，把她埋了。不是为她，是为我们自己。你想晚上睡觉的时候，旁边躺着一个慢慢发臭、招来苍蝇和瘟疫的尸体吗？”
“不想干，就滚出去陪她！”
秦京茹被他这充满杀气的话语吓得浑身一颤，立刻不敢再有任何怨言，连忙点头哈腰地说道：“干！我干！傻柱哥，您别生气，我这就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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