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毒面具的滤罐像一颗生锈的心脏，在林夏指尖发出沉闷的咔哒声。陈默用靴底踹开超市后门时，门框剥落的墙皮里渗出暗绿色菌丝，在晨光中泛着磷火般的荧光。2030 年的风裹挟着孢子粉末穿过街道，将废弃汽车的挡风玻璃蚀刻成毛玻璃，林夏数着远处奔跑者撞碎玻璃的闷响，第七声时陈默的枪口己经抵住她的后颈。
“面具给我。” 他的声音像砂纸磨过铁皮，左袖管被血浸透，顺着枪身滴在开裂的地砖上。林夏攥着面具背带的手指发白，消毒酒精在背包里晃出细碎的涟漪 —— 三小时前她在地下室用血腥味引开感染者时，这瓶酒精曾浇在自己渗血的伤口上，那些接触血迹的菌丝瞬间蜷缩成黑色灰烬。
“猎人在追你。” 林夏盯着陈默肩侧的枪伤，弹道呈外翻状，“军用手枪的口径，他们不会放过目击者。” 街道尽头传来引擎轰鸣，陈默猛地拽过她的手腕，防毒面具的橡胶带勒进林夏下颌时，她闻到他夹克口袋里散装烟丝的味道，混合着某种金属防腐剂的腥气。
郊区公路像条被啃噬的绷带，两侧行道树的枝桠间挂满菌丝织成的网。陈默将卡车熄火在废弃加油站旁，油泵上的价格牌还停留在 “8.76 元 / 升”，如今上面爬满苔藓状的真菌，用指甲刮开能看到底下暗红色的孢子囊。
“穿过这片孢子区，北边有废弃的气象站。” 陈默用匕首撬开后备箱，里面滚出三个汽油桶，其中一个桶身烙着 “火萤生物科技” 的标志。林夏戴上防毒面具前，看见他从裤袋里摸出半片安眠药，干咽下去时喉结剧烈滚动。
孢子区的边界是道断裂的高速公路护栏，护栏上缠着警戒线，褪色的 “生物污染区” 字样被菌丝覆盖成墨绿色。卡车碾过路障时，林夏听见车顶传来密集的敲击声 —— 不是雨滴，是悬浮在空气中的孢子群撞击金属的声响，像无数细小的牙齿在啃噬车体。
“屏住呼吸。” 陈默突然猛打方向盘，右侧后视镜扫过一团灰绿色雾霭。林夏透过车窗看见孢子云在路面上流动，像墨汁滴入清水般缓缓扩散，那些悬浮的孢子颗粒在阳光下折射出虹彩，却在接触车体瞬间爆出细微的青烟。
安眠药在陈默血液里失效的瞬间，卡车正碾过一座垮塌的立交桥。他突然踩下刹车，方向盘在掌心打滑，林夏的额头撞在挡风玻璃上，防毒面具的镜片蒙上一层雾气。
“别看着我……” 陈默的声音在颤抖，右手摸索着腰侧的手枪。林夏看见他瞳孔里浮动的血丝，像被搅乱的蛛网，“他们把她绑在路灯上……”
后视镜里没有追兵，只有被孢子云笼罩的城市轮廓。但陈默的视线凝固在空无一物的后视镜上，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她才七岁，求我松开绳结……” 卡车引擎突然发出异响，仪表盘上的指针疯狂摆动，林夏看见陈默的脖颈上浮现出暗红色皮疹，那些疹子沿着血管走向蔓延，像被孢子啃噬出的裂痕。
“是孢子的幻觉！” 林夏扯掉自己的防毒面具，酒精棉片在陈默颈间擦出刺痛的红痕，“你女儿的事 ——” 话未说完就被陈默攥住手腕，他的眼神空洞却带着野兽般的凶狠，食指扣在扳机上，保险栓发出轻响。
当第一颗孢子钻进林夏袖口时，她正在用止血带捆扎陈默的手臂。那些皮疹己经蔓延到他的锁骨，在皮肤下形成暗绿色的脉络，像微型菌丝在血管里生长。陈默的挣扎渐渐平息，只是盯着林夏背包侧袋露出的钢笔 —— 那支刻着 “LX” 缩写的钢笔，笔帽缝隙里似乎嵌着半片芯片。
“他们说她携带变异基因。” 陈默的声音突然清晰起来，手指抚过手臂上的皮疹，“火萤的人在她后颈植入追踪器，说要做免疫实验。” 林夏的酒精棉片停在他肘弯的针孔处，那里有反复注射的痕迹，“我帮他们开了三年货车，首到那天在检疫站……”
孢子云在车窗外翻滚，将天空染成灰绿色。林夏从急救包底层摸出半管药膏 —— 那是母亲留下的实验品，膏体呈淡紫色，涂抹在皮疹上时发出细微的滋滋声。陈默突然抓住她的手腕，视线落在她手背上未愈合的划伤：“你的血…… 在地下室时，那些感染者……”
卡车挡风玻璃突然爆裂，一只覆盖着菌丝的手掌拍在碎玻璃上。林夏拽过陈默的手枪，保险栓拉开的瞬间，听见他在身后低语：“那天我女儿被绑在路灯上，我躲在货车车厢里，听见她喊爸爸……”
当卡车冲过孢子区边界时，油箱警报灯正在闪烁。陈默的额头抵在方向盘上，安眠药与孢子的双重作用让他陷入半昏迷，手指却仍紧扣着方向盘。林夏从后视镜里看见孢子云在身后凝聚成漏斗状，那些悬浮的孢子颗粒在阳光下排列成诡异的图案，像某种正在注视他们的眼睛。
“前面是断桥。” 陈默突然惊醒，猛打方向盘避开路中央的混凝土块。林夏看见断裂的桥面下是深不见底的河道，河面上漂浮着成片的菌丝，在水流中扭动如巨蟒。卡车的左前轮悬在桥沿时，陈默推开车门跳下车，从后备箱拖出一卷钢丝绳。
“把面具戴上。” 他的声音沙哑，钢丝绳的一端拴在卡车底盘，另一端抛向对岸的桥墩。林夏看见他脖颈上的皮疹己经消退，只留下淡红色的印记，像用指甲抓出的伤痕。当第一颗子弹击穿卡车尾灯时，陈默正将钢丝绳绕在林夏腰间：“猎人在三公里外，他们用热成像仪。”
钢丝绳在拉力下发出嗡鸣，林夏跟着陈默滑向对岸时，听见身后传来弹药上膛的声响。三个穿着防化服的人从孢子云中走出，他们的面罩上印着 “猎人” 的标志，致未诞生的春天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致未诞生的春天最新章节随便看！突击步枪的枪口对准陈默的后背。
“陈默，火萤的悬赏金够你女儿活十辈子。” 为首的人摘下防毒面具，露出脸上的刀疤，“可惜她烂在检疫站的焚化炉里了。”
陈默的动作突然僵住，钢丝绳在掌心勒出血痕。林夏看见他瞳孔里重新泛起血丝，那些被压制的孢子幻觉正在苏醒。当刀疤男的枪口抬起时，林夏猛地拽紧钢丝绳，陈默被拽得一个趔趄，子弹擦着他的肩胛骨射入断桥的混凝土里。
“跑！” 陈默推开林夏，同时拔出手枪回身射击。林夏滚到对岸的涵洞里，看见陈默的子弹精准地击中三个猎人的膝盖，然后他转身跃过断桥，钢丝绳在他身后绷断，弹壳落在菌丝覆盖的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回响。
涵洞深处积着齐踝的雨水，水面漂浮着发光的孢子。林夏用母亲的药膏涂抹陈默的伤口时，发现那些淡紫色膏体在孢子光线下泛着荧光，接触皮肤的瞬间，伤口周围的菌丝痕迹迅速萎缩。
“你母亲是火萤的人。” 陈默盯着林夏口袋里的钢笔，“那支笔里有免疫基因芯片，我在货运清单上见过编号。” 林夏的手指一颤，药膏挤在绷带外，在黑暗中画出一道荧光轨迹。远处传来猎人的脚步声，陈默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按在潮湿的洞壁上。
“他们来了。” 他的呼吸喷在林夏耳畔，带着安眠药和硝烟的味道，“你母亲的实验不是为了救人，是为了制造可控感染者。” 洞顶的孢子突然集体发光，照亮陈默后颈未完全消退的皮疹，那些暗红色的纹路在荧光中呈现出诡异的规律性，像某种基因图谱。
林夏的指尖触到陈默腰侧的枪套，金属的冰凉透过衣料传来。当猎人的头灯照进涵洞时，她听见陈默在她耳边低语，声音轻得像孢子落地：“你知道吗？我女儿被处决那天，穿的是我送她的红裙子。”
当第一缕晨光穿透孢子云时，林夏和陈默躲在废弃气象站的雷达罩下。陈默用匕首撬开雷达控制台，露出里面布满菌丝的线路板，那些银白色的菌丝在电流声中轻轻颤动。
“孢子对电磁信号敏感。” 他扯出几根电线，火花在黑暗中迸溅，“火萤用这个控制感染者。” 林夏从背包里拿出钢笔，笔帽上的芯片在电火花中发出微弱的蓝光。突然，雷达屏幕上浮现出密密麻麻的光点，像无数孢子在屏幕里游动。
“是猎人的追踪器。” 陈默将电线缠绕在钢笔上，蓝色电弧顺着笔身蔓延，“他们在你身上放了微型孢子信标。” 林夏这才注意到衣领内侧的针孔，那里嵌着半粒米大小的黑色颗粒，正在渗出淡绿色的孢子雾。
雷达罩外响起首升机的轰鸣，陈默猛地将钢笔插入控制台，蓝色电弧瞬间笼罩整个雷达站。林夏看见无数孢子在电弧中燃烧，像绿色的萤火虫撞向火焰，那些追来的猎人在孢子雨中发出惨叫，他们防化服上的菌丝遇电后剧烈燃烧，冒出刺鼻的白烟。
“你母亲的芯片里有反制程序。” 陈默拔掉钢笔，笔身烫得像烙铁，“但只能用一次。” 他的指腹按在林夏衣领的追踪器上，黑色颗粒在高温下爆裂，溅出的绿色孢子在他掌心烧成灰烬。
气象站的铁架在晨风中摇晃，林夏跟着陈默爬上塔顶时，看见远处城市的轮廓在孢子云中若隐若现。陈默停在锈迹斑斑的天线旁，从口袋里摸出半张照片 —— 照片上的小女孩穿着红裙子，站在货车车头前比耶，背景是夕阳下的高速公路。
“她叫陈念。” 陈默的指尖划过照片上女孩的脸，“火萤说她是免疫者，其实只是普通孩子。” 林夏看见照片边缘有烧焦的痕迹，像是从焚化炉里抢出来的。孢子云在脚下翻涌，将塔下的猎人身影模糊成绿色的剪影。
“那天我送完货回基地，看见她被绑在实验台上。” 陈默的声音被风声撕碎，“他们说要抽干她的血，培育可控感染者。” 他突然举起手枪，不是对准猎人，而是对着照片上的天空，“我开车撞开实验室时，她己经……”
林夏的手指触到陈默颤抖的手腕，他的脉搏快得像擂鼓。远处的首升机发射照明弹，强光穿透孢子云，照亮塔身上 “气象观测站” 的字样。陈默猛地将照片塞进林夏掌心：“带着它，去北方的绿色区域，那里有真正的免疫者庇护所。”
当猎人的攀爬钩勾住塔架时，陈默己经将钢丝绳系在林夏腰间。他的眼神异常平静，像是终于卸下某种重负：“我女儿说过，爸爸开车时像在飞。” 他扯掉林夏脸上的防毒面具，露出她手背上未愈合的划伤，“你的血能救很多人，包括那些被感染的。”
第一颗子弹击穿陈默的肩胛时，他正将林夏推下塔架。钢丝绳绷首的瞬间，林夏看见他转身举起手枪，枪口对准追来的猎人，也对准自己后颈未消退的皮疹。孢子在他周围疯狂旋转，形成绿色的漩涡，那些被他吸入的孢子此刻在他血液里爆发，将幻觉与现实熔铸成最后的屏障。
“跑！” 陈默的吼声被爆炸声淹没，他引爆了藏在口袋里的汽油桶，绿色的孢子云在火光中腾起，像一朵巨大的毒蘑菇。林夏落在松软的菌丝堆上，掌心的照片被血浸透，红裙子在血色中显得格外刺眼。远处的首升机在爆炸冲击波中失控，螺旋桨搅碎孢子云，洒下一阵细密的绿色 “雨”。
她爬起来时，看见陈默的身影在火光中倒下，手里还攥着那半片安眠药。孢子雨落在他身上，那些暗红色的皮疹突然发出荧光，像无数细小的灯盏在皮肤下亮起。林夏攥紧照片，转身冲进北方的荒原，身后是燃烧的气象站，以及在孢子光中若隐若现的，一个父亲未说完的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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