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车引擎的轰鸣在雪原上撕开一道裂口，陈默猛打方向盘，轮胎碾过冰棱的脆响像无数根细针钻进耳膜。林夏攥着车门把手的掌心结了层薄冰，透过结霜的车窗，北极圈的极光在天际铺成绿色的绸缎，而绸缎边缘正翻滚着灰紫色的雾霭 —— 那是陆远笔记里标记的 “极寒孢子带”。
“把车窗都关死！” 陈默的吼声混着风声撞在车厢壁上，他拽过防水帆布盖住进气格栅，“这玩意儿遇热会炸开，别让暖气外泄。”
小雨突然尖叫一声，怀里的布娃娃掉在地上。女孩的指尖戳着后窗玻璃，那里正趴着一片淡蓝色的菌丝，像冰花般在玻璃上蔓延，接触到玻璃内侧的热气时，竟发出滋滋的腐蚀声。
“是冰蚀孢子！” 林夏的心脏猛地缩紧，她扯断手腕的绷带，新鲜的血液渗出来，滴在随身携带的酒精棉球上，“快拿这个擦玻璃！”
血色棉球擦过菌丝的瞬间，淡蓝色的纹路像被烫到般蜷缩起来，在玻璃上留下焦黑的痕迹。但更多的孢子雾己经顺着门缝钻进来，在车厢里凝成细小的冰晶，落在孩子们的棉衣上，发出细微的噼啪声。
“咳咳……” 最年幼的朵朵突然剧烈咳嗽，她的睫毛上结着白色的霜花，小脸上浮现出淡紫色的斑点，“林夏姐姐，好冷……”
陈默突然踩下刹车，卡车在冰面上滑出十米远才停下。他转身抓过林夏的手腕，将渗血的伤口按在空调出风口：“让血液顺着风道走，能暂时压住孢子扩散。”
“不行！” 小雨扑过来想拉开他，左臂的菌丝因激动泛出荧光，“陆远笔记说你的血用多了会 ——”
“闭嘴！” 陈默的声音像淬了冰，却在看到朵朵发紫的嘴唇时软了下来，“就五分钟。”
林夏的血液顺着风道蔓延，车厢里的冰晶果然停止了扩散。但刺骨的疼痛很快从太阳穴炸开，像有把冰锥在脑壳里搅动。她眼前闪过母亲实验室的画面：培养皿里的真菌遇到她的血液时，也曾这样剧烈收缩，而记录仪上的基因链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断裂。
“头痛又加重了？” 陈默的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担忧，他从储物格里翻出半瓶止痛药，“陆远说这是基因自毁程序的副作用。”
“别管我。” 林夏咬着牙摇头，视线扫过车窗外越来越浓的孢子雾，“得找地方躲躲，引擎快被菌丝堵死了。”
卡车重新启动时，引擎发出垂死的呜咽。陈默每隔三十秒就猛踩一次油门，试图用震动震碎进气道里的菌丝，但车速还是越来越慢，最终在一座废弃的科考站前熄了火。
“下来推车！” 陈默踹开车门，寒风裹挟着冰粒灌进来，他的睫毛瞬间结了霜，“把孩子们都带进站里，我来清引擎。”
科考站的铁门锈得像块烂铁，林夏用染血的手掌按住门锁，血液顺着锁孔渗进去，冻住的机械零件发出咔哒的松动声。门刚打开一条缝，就闻到里面传来浓烈的霉味，混合着某种生物腐败的气息。
“里面有人！” 小雨突然拽住她的衣角，指着走廊深处晃动的黑影。
黑影蹒跚着转过身，露出一张被冻得青紫的脸。那是个拾荒者，左腿被冰晶般的菌丝包裹，像穿着半截透明的冰甲。他看到林夏染血的手掌时，浑浊的眼睛突然亮起来，挣扎着朝这边扑过来，却在离门口三米远的地方摔倒在地。
“救…… 救我……” 拾荒者的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他的手指抠着地面的冰缝，从怀里掏出一卷用油布包着的东西，“地热站…… 地图…… 干净的……”
林夏蹲下去接地图时，看到他的胸口有个贯穿伤，伤口周围的皮肤正在结晶化。那些冰晶般的菌丝正顺着血管往上爬，在他的脖颈处凝成美丽却致命的花纹。
“冰蚀孢子会把活人变成冰雕。” 拾荒者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力气大得惊人，“他们说…… 说地热站的地核热能…… 能烧死所有真菌……”
他的话音未落，身体突然剧烈抽搐起来。淡蓝色的菌丝从七窍里钻出来，在他身上织成完整的茧，最后定格成一座栩栩如生的冰雕。林夏往后退了两步，撞到跟进来的陈默，才发现他的眉骨上也沾着白色的孢子冰晶。
“引擎彻底废了。” 陈默的声音沙哑，他指着油布地图上红笔圈出的位置，“这地方离我们还有七十公里，只能徒步过去。”
孩子们挤在走廊的角落，用棉衣裹着瑟瑟发抖的朵朵。小雨正用林夏的血给孩子们的棉衣边缘涂色，淡红色的纹路在昏暗的光线下像道护身符。
“我刚才在外面看到辆雪地摩托。” 小雨突然开口，眼神亮得惊人，“藏在发电机房后面，应该还能启动。”
陈默立刻抓起猎枪：“我去看看。林夏，你带孩子们清理这间办公室，把能烧的都收集起来。”
林夏刚把油布地图摊在办公桌上，剧烈的头痛再次袭来。她扶住桌沿，看到地图上的地热站被画成个心脏的形状，周围标注着密密麻麻的等温线，而最中心的位置写着一行小字：“地核磁场异常区”。
“这地方的磁场……” 林夏的指尖划过那行字，突然想起母亲钢笔在靠近矿脉时的灼热，“可能和我的基因锁有反应。”
“林夏姐姐快看！” 朵朵举着块从墙上抠下来的金属牌跑过来，上面刻着 “火萤能源项目” 的标志，下面还有串编号，和林夏钢笔笔帽内侧的数字一模一样。
走廊里突然传来陈默的吼声，紧接着是枪声。林夏抓起桌上的消防斧冲出去，看到三个穿着防化服的人正围着陈默，他们的面罩上印着熟悉的火萤标志，手里的电击枪滋滋地冒着火花。
“找到 L-001 了！” 领头的人举起枪对准林夏，面罩下的声音带着兴奋的颤抖，“首领要活的，把她的血样本 ——”
他的话被突然炸开的玻璃碎片打断。小雨抱着消防栓的阀门撞过来，高压水柱裹挟着冰粒砸在火萤士兵身上，他们的防化服瞬间结了层冰壳。
“孩子们，用弹弓！” 小雨的吼声里带着哭腔，左臂的菌丝在低温下疯狂蔓延，己经爬到了手肘。
孩子们举着涂满林夏血液的石子，像打鸟一样朝火萤士兵的面罩砸去。血色石子在冰壳上炸开，防化服立刻冒出白烟，里面传来士兵痛苦的尖叫。
陈默趁机夺过电击枪，枪托砸在最后一个士兵的后脑勺上。他喘着粗气看向林夏，发现她正死死盯着士兵掉落的对讲机，里面传来沙沙的电流声，夹杂着熟悉的冷笑。
“看来你们找到地热站了。” 火萤首领的声音透过电波传来，像毒蛇吐信，“记得告诉林夏，她母亲的‘净化计划’，就是从那里开始的。”
对讲机突然发出刺耳的蜂鸣，随后彻底安静下来。陈默一脚踹开士兵的尸体，从他的背包里翻出半盒压缩饼干和一支温度计 —— 屏幕上显示室外温度己经降到零下 57 度，孢子雾的浓度还在上升。
“必须在两小时内出发。” 陈默把饼干塞进林夏手里，眼神扫过那座拾荒者化成的冰雕，“冰蚀孢子的潜伏期只有三小时。”
林夏突然抓起油布地图冲进发电机房，陈默正在那里检修雪地摩托的引擎。她把地图拍在引擎盖上，指着地热站的位置：“火萤首领的话是什么意思？我母亲在这里做过实验？”
“别管那么多了。” 陈默的扳手重重砸在火花塞上，火星溅在他的手背上，“现在最重要的是活下去。”
“可 ——”
“我知道你想找真相！” 陈默突然转过身，眼睛里布满血丝，“但朵朵快撑不住了，小雨的菌丝也在恶化！你那该死的基因锁要是真有反应，等我们到了地热站再发作行不行？”
林夏被他吼得愣住了。发电机房的角落里，小雨正用匕首小心翼翼地刮着左臂的菌丝，血珠滴在雪地上，瞬间冻成了红色的冰晶。孩子们围在她身边，用小手捂住她的眼睛，却挡不住她疼得发抖的肩膀。
“对不起。” 林夏的声音低得像耳语，她撕下裙摆，重新包扎好手腕的伤口，“我来帮你修引擎。”
雪地摩托的引擎终于发出轰鸣时，科考站的玻璃开始剧烈震动。林夏跑到窗边，看到外面的孢子雾己经浓得像化不开的牛奶，拾荒者化成的冰雕正在雾中闪烁着淡蓝色的光，仿佛在向他们发出最后的警告。
“只能带三个人。” 陈默把雪地摩托的座椅擦干净，声音里带着疲惫的沙哑，“我载朵朵和小雨先走，你们沿着地图上的标记走，保持无线电联系。”
林夏把油布地图折成小块塞进怀里，又将半瓶止痛药塞进陈默的口袋：“到了地热站先找医疗室，小雨的菌丝不能再等了。”
陈默突然抱了她一下，动作笨拙得像个孩子。他的胡茬蹭过她的额头，带着冰粒的凉意：“别死。”
雪地摩托冲进孢子雾的瞬间，林夏转身将孩子们聚到一起。最大的男孩阿杰举起捡来的猎枪，枪杆上还沾着她的血迹：“林夏姐姐，我们不怕。”
“我知道。” 林夏的头痛还在隐隐作痛，但她的声音异常平静，“跟我来，我们去找春天。”
她推开科考站的后门，凛冽的寒风灌进领口，带着冰蚀孢子特有的甜腥味。远处的极光在雾中若隐若现，像母亲实验室里那些漂浮在营养液中的真菌菌丝，美丽，却致命。
林夏走在最前面，故意让手腕的伤口蹭过路边的岩石。血色在冰面上拖出长长的轨迹，身后的孩子们踩着她的脚印前进，像一串紧紧相连的音符，在寂静的雪原上谱写出微弱却顽强的生命之歌。
油布地图在怀里发烫，林夏知道，地热站不会是什么净土。但只要想到陈默载着孩子们奔向希望的背影，想到母亲钢笔里可能藏着的真相，她就觉得那刺骨的头痛和基因锁的威胁，似乎也没那么可怕了。
孢子雾越来越浓，己经看不清十米外的景象。林夏突然停下脚步，听到身后传来孩子们的惊呼声。她转过身，看到朵朵正指着天空，那里的极光突然变成了红色，像无数条血带在雾中飘动。
“是血孢子。” 林夏的心脏沉了下去，她认出这是陆远笔记里最危险的变异体 —— 冰蚀孢子吸收血液后会引发连锁爆炸，“快趴下！”
她把孩子们按在雪地里，自己则扑在最上面。爆炸的冲击波掀起漫天雪雾时，林夏的视线穿过红色的极光，仿佛看到地热站的轮廓在雾中缓缓浮现，像一颗在冰雪中跳动的心脏，等待着他们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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