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子库的铅门在液压装置的嗡鸣中缓缓开启,林夏扶着门框的手掌突然被一阵刺痛惊醒。指尖渗出血珠滴落在地,接触到泥土的瞬间,几粒休眠的草籽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顶破种皮,嫩绿的芽尖在血迹周围蜷成螺旋状。
“这地方的地力还在。” 陈默的咳嗽声从身后传来,他的军靴碾过满地的真菌残骸,那些灰白色的纤维在阳光下迅速风化,“但得先搞清楚谁能踏进来。”
林夏回头时,正好撞见小雨用袖口擦去嘴角的血痕。女孩左臂的绷带在搬运种子罐时蹭开了,露出下面淡绿色的菌丝 —— 那些曾让她痛不欲生的纹路,如今正随着呼吸轻轻起伏,像某种共生的印记。
“林夏姐,他们在吵架。” 小雨突然拽住她的衣角,指向种子库外的空地。三十多个幸存者正围着篝火争执,其中一半人举着削尖的钢筋,对着几个站在阴影里的身影嘶吼。
林夏的心脏骤然缩紧。那些阴影里的人穿着破烂的防护服,的皮肤上覆盖着半透明的菌丝,正是矿脉爆炸后恢复意识的感染者。他们手里捧着陶罐,里面盛着从废墟里找到的土豆,却被幸存者用木棍挡在三米开外。
“让开!” 为首的拾荒者老者用拐杖猛敲地面,他的羊皮袄上还沾着北极的冰碴,“这些玩意儿就该去喂巨无霸!留着迟早是祸害!”
“张大爷!” 一个穿白大褂的年轻人冲出来,他的眼镜片裂了道缝,“他们救过你的命!上周在冰川裂缝,是那个循声者把你拖上来的!”
老者的脸涨成猪肝色,拐杖指向年轻人的鼻子:“小李子你懂个屁!三天前老王家的娃就是被这些怪物抓伤的,现在浑身长白毛!”
林夏突然按住腰间的霰弹枪。枪管上的血渍还没擦净,那是在矿脉用自己血液浸泡过的钢珠留下的痕迹。她突然想起母亲日记里的话:“恐惧会比真菌更先瓦解文明。”
“都安静!” 林夏的声音在空地上炸开,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她渗血的指尖,“从今天起,进种子库必须过检测关。”
她从急救包里掏出玻璃试管,将指尖的血珠滴在透明液体里。溶液立刻变成淡金色,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我的血能检测真菌活性,超过阈值的人 ——”
“超过就杀了他们!” 张大爷突然尖叫,他的羊皮袄下摆扫过篝火,火星溅在感染者的裤腿上,那些半透明的菌丝竟像活物般蜷缩起来,“看!他们怕火!根本不是人!”
阴影里的循声者突然发出嗬嗬的声响,他空洞的眼窝转向张大爷,喉咙里挤出破碎的音节:“水……” 那是矿脉爆炸后,这个失去眼球的男人学会说的第一个词。
林夏的试管突然被撞掉,淡金色的溶液泼在感染者的手背上。那些淡绿色的菌丝接触到液体,瞬间褪成透明的薄膜,露出下面淡粉色的新肉。
“看到了吗?” 小李子突然喊道,他捡起试管碎片冲向张大爷,“他们在变好!林夏姐的血能净化 ——”
“放屁!” 张大爷一拐杖砸在小李子的额角,血珠顺着年轻人的脸颊滑落,“十年前我儿子就是被这些怪物啃死的!他们的血是黑的!”
林夏突然拽住老者的手腕,将他的手按在循声者的手背上。老者像被烙铁烫到般尖叫,却在看清两双手的瞬间僵住了 —— 感染者的掌心渗着淡红色的血珠,正与他自己的伤口渗出的血液在地面汇成细小的溪流。
“检测制度必须执行。” 林夏从背包里掏出一叠空白的标签,上面印着她用钢笔手绘的基因图谱,“但不是为了杀人。”
她将标签分发给每个人:“绿色代表安全,黄色需要隔离观察,红色 ——”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那些紧张的感染者,“红色由我亲自看管。”
“我不干!” 张大爷将标签撕成碎片,“要么把这些怪物赶出去,要么我带着人走!” 他身后立刻响起一片附和声,几个扛着猎枪的男人开始装填子弹,枪管有意无意地对着阴影里的感染者。
小雨突然挡在循声者身前,女孩的手臂在火光中泛着淡绿色的荧光:“张爷爷,你忘了是谁把你从冰缝里拖出来的?” 她指着循声者手腕上的伤疤,“他为了救你,被碎冰划开这么大的口子!”
循声者突然抬起手,用冰凉的指尖轻轻碰了碰小雨的绷带。那些淡绿色的菌丝在接触的瞬间,竟像水草般缠绕成心形的图案。
“呕 ——” 人群里突然有人干呕,一个抱着孩子的女人转身就吐,“太恶心了!人怎么能跟怪物……”
“他们不是怪物!” 小李子捂着流血的额角站起来,他突然扯开衬衫,露出胸口淡绿色的纹路,“我也被感染了!上周在冰川裂缝,是这个循声者把他的抑制剂给了我!”
空地上瞬间陷入死寂,只有篝火的噼啪声在耳边回荡。张大爷的拐杖 “哐当” 落地,他踉跄着后退半步,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小李子胸口的纹路,又转向循声者空洞的眼窝。
“这…… 这不可能……” 老者的声音抖得像风中的蛛网,“他们明明……”
“明明比人还懂得救人?” 林夏捡起被撕碎的标签,将自己的血滴在上面。淡金色的溶液渗透纸张,在空白处浮现出细小的基因链,“张大爷,三年前在检疫站,是谁把最后一块压缩饼干塞给你的?”
老者的嘴唇突然哆嗦起来。林夏看见他浑浊的眼睛里闪过某个画面 —— 那个被军方押走的护士,在焚化炉前塞给他饼干时,制服袖口露出的菌丝正随着呼吸起伏。
“检测点就设在门口。” 林夏将染血的标签贴在种子库的门框上,淡金色的基因链在阳光下缓缓旋转,“谁不愿意遵守规则,可以现在就走。”
张大爷突然抓起拐杖,一瘸一拐地走向检测点。他的羊皮袄扫过循声者的肩膀时,老者的脚步顿了顿,却终究没回头。
“滴三滴。” 林夏将试管递过去,指尖的血珠再次滴落,在检测板上晕开金色的涟漪,“张大爷,你孙女朵朵的疫苗还在我背包里,需要感染者的血清做培养基。”
老者的手猛地一颤,三滴血珠溅在检测板上,与林夏的血液融合成淡紫色的漩涡。他突然抓住循声者的手腕,将那只冰凉的手按在自己的伤口上:“你…… 你叫什么名字?”
循声者的喉咙里发出一阵呼噜声,空洞的眼窝转向北方的星空。过了很久,他才挤出两个含混的音节:“阿…… 杰。”
“我叫张树根。” 老者的声音突然哽咽,他从怀里掏出个布包,里面是半块发霉的玉米饼,“拿着,垫垫肚子。”
阿杰接过饼的瞬间,空地上突然爆发出一阵欢呼。小李子第一个冲向检测点,淡绿色的纹路在金色溶液中舒展成美丽的图案。抱着孩子的女人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牵着孩子的手走了过去。
林夏看着小雨给阿杰包扎手腕的伤口,女孩的指尖与感染者的菌丝接触时,那些淡绿色的纹路突然亮起荧光。她突然想起母亲临终前的话:“真正的检测从来不在血液里,而在心里。”
种子库的灯光次第亮起,照亮了墙上新贴的规则:“每日辰时检测,绿色标签者负责耕种,黄色标签者参与筛选种子,红色标签者由林夏统一管理。” 规则下方,林夏用钢笔绘制了一朵奇特的花 —— 花瓣是人类的基因链,花蕊却是真菌的菌丝。
“林夏姐,张大爷在偷偷给阿杰送水。” 小雨突然从门缝探进头来,脸上沾着泥土的痕迹,“他还把自己的羊皮袄给阿杰披上了。”
林夏放下手里的检测报告,窗外的篝火旁,张树根正用拐杖敲着地面,教几个感染者辨认种子的优劣。阿杰捧着陶罐蹲在老人脚边,空洞的眼窝对着篝火,仿佛在感受久违的温暖。
“把这个给他。” 林夏将一管抑制剂塞进小雨手里,“告诉他,明天开始教大家堆肥,他在农场干了三十年,比谁都懂怎么让土地变肥。”
小雨接过抑制剂时,突然发现管壁上贴着张小小的标签,上面是林夏用钢笔写的字:“共生不是让谁变成谁,而是让谁都能成为谁。”
种子库外的争执渐渐变成了笑谈,有人开始教感染者识字,有人则缠着阿杰询问追踪猎物的技巧。林夏靠在门框上,看着张树根用拐杖在地上画出的农田草图,突然觉得掌心的伤口不再刺痛 —— 那里正渗出新的血珠,滴落在检测板上,与金色的溶液一起,孕育着某种崭新的希望。
夜风吹过种子库的通风口,带来远处感染者们低沉的歌声。那旋律有些怪异,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和谐,与篝火的噼啪声、种子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像一首关于新生的歌谣。林夏知道,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但只要还有人愿意放下偏见,愿意伸出手,这个在废墟上建立的共生聚落,就一定能等到属于他们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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