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光号的螺旋桨搅碎南冰洋的冰层，发出齿轮错位般的刺耳声响。林夏趴在驾驶舱的玻璃上，呵出的白气在舷窗凝成霜花，透过冰层折射的蓝光中，隐约可见巨大的阴影在水下蠕动 —— 那是三天前被基因锁脉冲驱散的真菌巨鱿，吸盘在冰面留下的圆形凹痕至今清晰可见。
“左舷 30 度有异常声波。” 老金的声音从对讲机传来，轮机长的防化服袖口还在滴机油。他昨天检修引擎时，林夏分明看见他手套里露出的手腕，皮肤下淡绿色的菌丝正顺着血管蔓延，像极了火萤士兵特有的共生体标记。
陈默突然拽过林夏的手腕，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他的掌心贴着一张折叠的海图，某块礁石的位置被红笔圈出，旁边用铅笔写着 “陈队旧部”：“他们在引擎室，说有东西要给你。” 海图边缘还沾着干涸的血迹，与陈默肩侧枪伤的弹道完全吻合。
引擎室的温度灼得人睁不开眼。西个穿着油渍工装的男人正围在主机旁，为首的刀疤脸转身时，林夏看见他胸前别着枚生锈的船锚徽章，徽章边缘刻着 “希望” 二字 —— 那是三年前货运联盟的标志，陈默的卡车工具箱里也有一枚同款。
“林小姐，” 刀疤脸扯掉油污的手套，露出掌心狰狞的烫伤，“陈队说你需要这个。” 他递来个密封的金属盒，打开的瞬间，林夏的呼吸骤然停滞 —— 里面是二十支浓缩的血液抑制剂，标签上的编号与她的基因序列完全匹配。
“老陈在检疫站最后说的话，我们记着呢。” 另一个瘦高个用扳手敲了敲主机，“他说‘血能救人，也能毁了火萤’，让我们守着这船，等一个带钢笔的姑娘。”
林夏的指尖抚过冰凉的抑制剂，突然注意到他们的袖口都有相同的针孔 —— 那是注射抗真菌药剂的痕迹，而药剂的颜色比安全区配发的更深，泛着诡异的荧光。
“你们……”
“别问。” 刀疤脸突然按住她的肩膀，主机的轰鸣突然变调，“有人在篡改导航系统，坐标正往巨鱿的巢穴偏移。” 他拽过旁边的管道，“从这里能通到驾驶舱，快去找陈默！”
通风管道里弥漫着柴油与孢子的混合气味。林夏爬行时，指尖触到管壁上凝结的黏液 —— 那是真菌巨鱿的分泌物，在低温下泛着珍珠母贝般的光泽。对讲机里突然传出老金的冷笑：“火萤的坐标修正完毕，巨鱿群会在西十分钟后抵达。”
“叛徒！” 陈默的吼声里混着枪声，“我早该杀了你！”
“杀了我？” 老金的声音带着菌丝摩擦的沙沙声，“你以为你女儿的死真是军方的主意？陈默，看看你工具箱里的船锚徽章，背面刻着什么？”
林夏猛地加速爬行。当她撞开驾驶舱的格栅时，正看见陈默瘫坐在地，胸口插着枚注射器，淡蓝色的药剂正顺着血管蔓延。老金举着枪对准他的太阳穴，另一只手在导航屏上划出火萤的标志。
“‘希望’徽章，火萤第七分队的信物。” 老金笑得像只撕开伪装的狼，“你当年押送的‘净化剂’，其实是第一批真菌孢子。你女儿的免疫基因，就是被这玩意儿激活的。”
陈默的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瞳孔因药物而涣散。林夏扑过去咬住老金的手腕，钢笔从领口滑落，笔尖的红光与他皮肤下的菌丝产生共振，发出刺耳的蜂鸣。
“找死！” 老金甩开她，枪管砸在林夏的额头。血珠滴落在导航屏上的瞬间，屏幕突然爆出蓝光 —— 引擎室传来剧烈的爆炸声，整艘船剧烈倾斜，冰浪从破裂的舷窗灌进来，在甲板上冻成透明的冰甲。
“他们在炸主机！” 陈默突然清醒，拽起林夏冲向船舱，“那是唯一能驱动破冰刀的动力源！”
引擎室的火光映红了半边天。林夏隔着浓烟看见刀疤脸他们正用身体堵住裂缝，瘦高个将那枚船锚徽章扔过来，金属边缘在火光中闪着刺目的光：“给小雨！告诉她 ——”
巨鱿的触手突然冲破舱壁，吸盘在钢铁上留下腐蚀的白烟。林夏接住徽章时，正看见刀疤脸被触手卷住，他最后举起扳手砸向巨鱿的眼睛，嘶吼声被冰层断裂的巨响吞没。
“跳！” 陈默将林夏推上救生筏，自己却转身冲向弹药库。他的防化服己经被菌丝覆盖，像件正在结晶的铠甲，“告诉小雨，船锚的背面刻着种子库的坐标！”
老金突然从火海里扑出来，手里举着引爆器：“谁也别想走！” 他的半个身子己经真菌化，触须状的菌丝缠住林夏的脚踝。
小雨的弹弓突然射出石子，沾着林夏血液的石珠在老金胸前炸开绿色的孢子雾。女孩的左臂缠着浸血的绷带，那些原本活跃的菌丝正在迅速枯萎：“我见过你给巨鱿发信号！在南冰洋的礁石区！”
爆炸的气浪将救生筏掀离甲板。林夏最后看见的，是陈默抱着老金冲进弹药库，船锚徽章在火光中飞起来，划过一道金色的弧线，落进小雨张开的掌心。极光号的残骸在巨鱿的撕咬中逐渐倾斜，最终像条受伤的巨鲸，载着西个燃烧的身影，缓缓沉入冰层下的黑暗。
救生筏在洋流中漂浮了三天三夜。小雨用体温焐化徽章背面的冰层，露出一行细密的刻字：“北纬 34°，云台山种子库。” 她突然将徽章塞进林夏手里，指着远处冰架上的阴影 —— 那是极光号的残骸，正被海浪推向南极大陆的方向。
“他们没白死。” 小雨的声音带着冻僵的颤抖，却异常坚定。她的指尖抚过徽章上的船锚，那些凹凸的纹路在阳光下泛出淡金色的光，像极了陈默卡车后视镜上，那个红裙子挂件反射的夕阳。
林夏将徽章别在胸前，钢笔的红光与金属产生奇妙的共鸣。她知道这不是终点，当船锚的棱角在掌心留下压痕时，某种沉甸甸的东西正顺着血液蔓延 —— 那是比基因更顽固的传承，是陈默他们用生命浇铸的，名为 “希望” 的火种。
冰层下传来巨鱿的嘶吼，但这次，林夏没有回头。她望着南极冰架上渐渐清晰的轮廓，那里的冰层下隐约透出金属的光泽，像某种沉睡的巨兽，正等待着被唤醒。而船锚徽章在阳光下闪烁的光芒，恰似罗盘的指针，在茫茫冰原上，为她们指引着通往春天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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