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子库的通风系统发出锈蚀的嗡鸣，林夏盯着收音机里断断续续的摩尔斯电码，铅笔在记录纸上划出凌乱的弧线。那些长短不一的符号在荧光灯下泛着诡异的绿光，像某种深海生物的触须。
“重复一遍。” 她突然按住耳机，指甲深深掐进木质桌面。三天前这个频率突然跳出信号时，她以为是辐射干扰产生的杂音，首到昨夜截获完整片段 ——“南极 未污染基因库 火萤残余 速来”。
陈默拖着伤腿从武器库出来，背上的辐射疤痕在应急灯下泛着紫红。他将一把改装步枪靠在墙角，金属撞在混凝土上的脆响惊得林夏一抖。“还在听那个鬼信号？” 他的声音带着刚拆绷带的沙哑，“上周北边的拾荒者说，南极早就成了真菌冰窖。”
林夏猛地转身，钢笔在掌心转得飞快：“你看这个。” 她将解码后的电文推到他面前，“发送者用了我母亲的加密方式，只有火萤核心成员才知道的密钥。” 纸页边缘还沾着她的血渍 —— 昨夜破译到凌晨时，指尖被钢笔划破，血珠滴在 “基因库” 三个字上，晕开诡异的红痕。
小雨抱着陆远的燃烧笔记闯进来，女孩的帆布靴在地面拖出刺啦声。她将笔记拍在桌上，某页折角处露出半张泛黄的地图，南极圈的轮廓被红笔圈出，旁边用铅笔写着 “备用基地 深度 1200 米”。
“陆远哥哥标注的！” 小雨的指甲在 “备用基地” 西个字上戳出浅坑，“他说火萤在南极有个地下实验室，用永久冻土层隔绝孢子。” 她突然压低声音，左臂的共生纹路在激动中泛出淡绿，“你母亲的实验日志里也提过，说那里的地核磁场能抑制真菌活性。”
陈默突然抓起步枪，枪托砸在桌沿震落半盒子弹。“陷阱。” 他的喉结剧烈滚动，后颈的皮疹因愤怒而发红，“三年前他们就是这样骗我女儿的，说检疫站有安全区，结果 ——”
“那是火萤的圈套，不是这个信号！” 林夏猛地站起来，钢笔在掌心转得更快，“你看电文最后一句，‘速来’后面跟着的是我母亲的实验室编号！除了她本人和核心研究员，没人知道这个数字！”
仓库区突然传来金属碰撞声，陈默瞬间举枪对准门口。马克举着扳手退进来，防化服的袖口还在滴机油 —— 他刚给发电机换完滤芯。“南边的渔船队说，” 他把扳手扔在工具箱里，“有艘退役破冰船在港口待售，挪威产的‘极光号’，据说能撞开三米厚的冰层。”
林夏的钢笔 “啪嗒” 掉在地上。她捡起笔时，金属笔身突然发烫，与掌心的血痕产生微妙的共振。“多少物资能换？” 她的声音发颤，想起母亲临终前的话：“南极的冰层下，藏着能让真菌休眠的钥匙。”
陈默突然抓住她的手腕，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你要带孩子们去南极？” 他的目光扫过仓库里蜷缩的孤儿，最小的朵朵正抱着布娃娃啃压缩饼干，“穿过南冰洋至少需要两个月，燃料、药品、抗辐射剂 —— 我们什么都缺！”
“但我们有这个。” 小雨突然扯开领口，露出脖子上挂着的金属吊坠 —— 那是从火萤士兵尸体上搜来的能量块，在灯光下泛着淡蓝。“马克说这玩意儿能当破冰船的动力核心，续航足够到南极。” 她把吊坠塞进林夏手心，“你母亲的日志里画过这个，说能和地核磁场共鸣。”
三天后，“极光号” 的汽笛在废弃港口长鸣。林夏站在驾驶舱里，看着陈默指挥孩子们搬运物资，小雨正用她的血液给救生筏消毒 —— 那些淡红的血珠落在橡胶上，竟让附着的菌丝瞬间蜷成灰屑。
“左舷的锚链卡住了！” 一个穿海员服的男人突然喊道，他的帆布帽压得很低，遮住了半张脸。林夏注意到他手套里露出的手腕，皮肤下有淡绿色的纹路在蠕动，像极了火萤士兵特有的共生体标记。
“我去看看。” 陈默突然拽住她的胳膊，低声道，“那个叫老金的轮机长有问题，刚才检查救生艇时，他口袋里掉出的通讯器和火萤用的同款。” 他往她手里塞了把匕首，“别离开我的视线。”
林夏的指尖刚触到匕首，驾驶舱的收音机突然爆鸣。刺啦声中跳出一段清晰的语音，带着电子合成的冰冷：“极光号，这里是南极科考站。基因库保存完好，但火萤残余正在逼近，重复，速来支援。”
“他们果然在等我们。” 林夏的钢笔在控制台划出频率曲线，与信号源的波动比对后，瞳孔骤然收缩，“这不是母亲的加密方式，是伪造的！” 她突然砸碎舷窗，对着甲板大喊，“陈默！有间谍 ——”
喊声被刺耳的警报切断。老金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手里的电击枪滋滋冒着火花。“林小姐，别挣扎了。” 他扯掉帽子，露出被菌丝覆盖的半张脸，“首领说，只要带你回南极基地，就能重启净化计划。”
陈默的霰弹枪突然轰鸣，钢珠擦过老金的耳际，在舱壁上炸开绿色的孢子雾。“小雨！带孩子去货舱！” 他将林夏推到逃生通道，自己扑过去抱住老金的腰，“这艘船的自毁密码是多少？”
老金的笑声像砂纸磨过铁皮：“你们永远到不了南极。” 他突然咬破舌尖，一口绿色汁液喷在控制台的线路板上，“真菌巨鱿会替我们解决你们 ——”
话音未落，船体突然剧烈震颤。林夏抓住摇晃的罗盘，看见声呐屏幕上跳出个巨大的阴影，正以惊人的速度逼近，尾迹在海图上拖出荧光绿的轨迹，像条被惊动的巨蟒。
“是真菌巨鱿！” 马克的吼声从扩音器传来，“它们的触须能喷射麻痹孢子，快启动电磁屏障！”
林夏扑向控制台，手指在按钮上疯狂跳动。当电流顺着电缆涌向船壳时，她突然感到一阵剧痛 —— 左臂的皮肤下，血管像被无数细针扎刺，浮现出蛛网般的紫色纹路。
“你的基因链在断裂！” 陈默踹开老金冲进来，看见她的袖口渗出淡红的血，“陆远的笔记说，频繁使用基因锁会导致 ——”
“没时间了！” 林夏抓住他的手腕，将两人的血按在能量块上。淡红与深紫的血液交融，在金属表面凝成螺旋状的光带。“母亲说过，我的基因和地核磁场共振时，能发出驱虫脉冲！”
巨鱿的触须突然砸在甲板上，菌丝像潮水般涌进舱门。林夏的瞳孔变成双色漩涡，左半边湛蓝如南极冰海，右半边赤红似她的血液。当脉冲从能量块爆发的瞬间，她听见无数细碎的尖叫 —— 不是来自人类，而是深海里那些被真菌寄生的生物。
“它们在退！” 小雨的声音从对讲机传来，“林夏姐，你的眼睛 ——”
林夏没有回头。她看着声呐屏幕上的阴影仓皇逃窜，触须断裂处喷出的绿色汁液在海面上凝成冰碴。陈默扶住她摇晃的身体时，发现她左臂的紫色纹路己经蔓延到锁骨，像朵正在绽放的毒花。
“基因链的裂痕在扩大。” 陈默的声音发颤，撕开急救包想给她包扎，却被她按住手。
林夏的指尖抚过能量块上的血痕，突然笑了：“你看，它在发光。” 那些螺旋状的光带正顺着电缆爬上桅杆，在顶端凝成淡蓝的光球，像颗微型的地核，“我们离南极越近，共鸣就越强。”
货舱传来孩子们的欢呼，夹杂着老金被制服的闷响。陈默望着林夏眼底跳动的双色光，突然想起三年前在检疫站，女儿陈念也是这样，举着画满绿色星星的纸，说要去北极看极光。
“导航系统坏了。” 马克的声音带着喘息，“但备用海图显示，我们偏离航线二十海里，正在靠近一个无名岛 —— 陆远的笔记标着这里有火萤的燃料库。”
林夏的钢笔突然在控制台跳动，笔尖指向海图上的无名岛，墨线在纸面晕开，竟与母亲日志里画的南极基地剖面图完全吻合。“不是无名岛。” 她的声音带着共振产生的嗡鸣，“是火萤的前哨站，他们在这里给巨鱿投放孢子诱饵。”
夜幕降临时，“极光号” 在无名岛的礁石滩抛锚。林夏站在甲板上，看着陈默带着小雨检查登陆艇，钢笔在掌心烫得惊人。她知道南极的信号是陷阱，但基因锁的共鸣不会说谎 —— 冰层下确实有某种东西在呼唤她，像母亲临终前最后一次握紧她的手。
“穿上这个。” 陈默突然将件防辐射服披在她肩上，“岛上的真菌孢子浓度是安全区的十倍，你的基因链不能再受损了。” 他的指尖划过她锁骨的紫纹，动作轻得像触碰易碎的冰晶，“等拿到燃料就返航，我带你去南方的绿洲，那里有能修复基因的苔藓。”
林夏没有回答。她望着南极的方向，夜空的星辰在海雾中若隐若现，像无数双等待救赎的眼睛。能量块在桅杆顶端闪烁的蓝光，与她血脉里跳动的紫色纹路产生奇妙的共鸣，仿佛整个海洋都成了传递信号的介质。
“他们在南极建了个巨型培养舱。” 她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海风，“老金说的净化计划，其实是要用我的基因激活全球真菌网络，让所有感染者变成可控的武器。” 她攥紧钢笔，金属硌得掌心生疼，“但母亲留下的密码，能让培养舱反过来吞噬真菌。”
陈默的手突然顿住。他看着登陆艇里熟睡的孩子们，小雨正把朵朵的布娃娃塞进救生衣，帆布靴边露出半张陆远的笔记，上面用红笔写着：“南极冰层下的地核磁场，是真菌的天然牢笼。”
“我陪你去。” 他突然转身走向武器库，背影在蓝光中显得格外坚硬，“但你答应我，必须活着回来教孩子们种抗辐射小麦。”
林夏的钢笔在这时掉落，滚到甲板边缘。她弯腰去捡时，看见海水里倒映出自己的脸 —— 左眼的湛蓝与右眼的赤红在浪涛中碎成光斑，像极了陆远笔记里画的地球磁场示意图。
“极光号” 的汽笛再次长鸣，刺破南冰洋的夜幕。林夏握紧失而复得的钢笔，金属笔身传来与脉搏同步的震动，仿佛母亲的手正隔着时空与她相握。她知道前方的冰海深处，不仅有火萤的陷阱，还有能终结一切的钥匙，而她的基因链裂痕，或许正是打开那扇门的代价。
货舱里，小雨突然惊醒。她摸向枕头下的燃烧笔记，发现某页空白处不知何时多了行字，像是林夏的笔迹：“当基因开始共鸣，就是春天要破土的时候。” 字迹边缘泛着淡紫的光，与林夏锁骨的纹路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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