菌丝在掌心缠绕的触感像丝绸浸了冰水，小雨的指甲深深掐进南极冰架的裂缝。第七次尝试连接真菌网络时，金色菌丝突然顺着血管窜向心脏，她闷哼一声跪倒在地，眼前炸开成片的荧光 —— 不是幻觉，是全球感染者的意识在菌丝网络中闪烁，像被打翻的星盘。
“小心点！” 阿禾拽住她的手腕，测菌仪屏幕上的绿色波形正以危险的频率跳动，“你的共生纹路己经蔓延到锁骨了！长老会说……”
“长老会懂个屁！” 小雨甩开她的手，金色菌丝在愤怒中暴涨，在冰面上织成半透明的茧。三天前，被驯化的奔跑者用头撞开她的房门，畜生眼眶里的光合真菌叶片转向北方，喉咙里的低频嘶吼化作清晰的字句：“核心在选新妈妈，不是你就是菌心。”
茧外传来新人类的呼喊。小雨透过菌丝缝隙望去，菌心正带领少年们在检测墙内侧种植固碳菌丝，那些淡绿色纤维在阳光下分解出细小的氧气泡，却在接触墙面上的基因检测试剂时剧烈收缩，像被烫伤的皮肤。
“他们在自杀！” 阿禾的声音带着哭腔，“那些菌丝里混着噬碳孢子，会溶解他们的基因链！”
小雨的意识突然被一股力量拽进深海。金色菌丝化作发光的脐带，将她与地球深处的某个存在连接。她 “看” 到全球的感染者如悬浮的星子：纽约地铁里，循声者的眼窝长出晶状体，正用新视力阅读人类遗落的诗集；非洲草原上，巨无霸的掌心托着受伤的羚羊，那些曾撕裂人肉的指爪此刻轻柔如羽毛；而南极冰架下，母亲的结晶纪念碑正在释放淡蓝色的能量流，与每个感染者的意识产生共鸣。
“我们在寻找伙伴。” 无数细碎的声音在意识深处交织，像风吹过竹林的涛声，“不是统治者，是能与地球共舞的人。”
小雨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的金色菌丝己经穿透检测墙，与菌心培育的固碳菌丝缠绕成螺旋状。少年的瞳孔在接触瞬间变成翡翠色，他身后的新人类们同时捂住胸口，绿色纹路顺着血管暴走，在皮肤上拼出与地球磁场相同的波形图。
“你听到了？” 菌心的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兴奋，他的手掌按在螺旋交点上，那些噬碳孢子突然停止溶解，反而与基因检测试剂融合成淡紫色的新物质，“它们说要‘共舞’，不是臣服！”
阿禾举着测菌仪冲过来，屏幕上的数据分析报告差点脱手：“新人类的基因变异频率，与地核磁场波动完全吻合！陆远笔记第 17 页写的‘环境压力诱导基因跃迁’是真的！”
检测墙突然剧烈震颤。旧人类的巡逻队举着燃烧瓶冲过来，赵叔的拐杖指着螺旋状的菌丝共生体，老人的共生体皮肤因愤怒而发亮：“我就知道你们在搞鬼！小雨丫头，你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
“来不及了。” 小雨的金色菌丝突然刺入菌心的手臂，少年的绿色纹路与她的金色纹路在接触处炸开紫色的光。她的意识再次被拽进网络，这次看到的是演化史：数十亿年前，真菌孢子包裹着最初的蓝藻，在无氧的地球上播下生命的火种；恐龙灭绝时，真菌分解小行星碎片，为哺乳动物腾出生态位；而 2030 年的危机，不过是地球免疫系统的又一次校准。
“他们不是病毒。” 小雨的声音在两个世界同时响起，她的金色菌丝顺着检测墙蔓延，将旧人类的燃烧瓶与新人类的菌丝隔开，“是地球的白细胞，我们才是需要适应的病原体。”
赵叔的燃烧瓶最终落在空地上，火焰在紫色物质中熄灭，留下星星点点的荧光。老人看着那些光在冰面上拼出林夏的基因图谱，突然跪倒在地，共生体皮肤渗出蓝色的汁液：“她早就知道…… 林博士的日记第 47 页画的就是这个螺旋。”
菌心突然抓住小雨的手腕，他的翡翠色瞳孔里倒映着全球感染者的光点：“奔跑者说的‘新妈妈’，其实是能与网络共鸣的基因载体。你和我，总有一个要彻底真菌化。”
小雨的意识沉入更深的黑暗。母亲的结晶纪念碑在那里化作半透明的茧，里面漂浮着无数个胚胎 —— 都是她和菌心的基因与真菌孢子融合的可能形态。最中央的胚胎己经成型，既不是人类也不是真菌，而是长着金色头发和绿色瞳孔的共生体，胸口的皮肤下，林夏的钢笔轮廓正在发光。
“选她还是选我？” 菌心的声音在意识深处炸响，少年的绿色纹路突然覆盖小雨的金色菌丝，“你怕了，就像当年怕成为母亲那样！”
“我怕的是重蹈覆辙！” 小雨的意识反击，金色菌丝爆发出刺眼的光，“火萤想把真菌当武器，你们想把人类当培养基，都没听懂它们说的‘共舞’！”
现实世界里，螺旋状共生体突然释放冲击波。新人类与旧人类同时被掀翻，检测墙在能量流中化作齑粉，露出后面早己连通的菌丝网络。小雨看着自己的手臂，金色纹路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覆盖皮肤，而菌心的半张脸己经真菌化，绿色纤维从他的眼角钻出，像长出新的睫毛。
“它们在帮我们融合。” 菌心摸向自己的脸，语气里没有恐惧只有好奇，“你看，我的光合真菌能帮你过滤辐射，你的基因锁能稳定我的噬碳孢子。”
赵叔的拐杖突然指向北方，奔跑者正率领一群循声者和巨无霸朝这边赶来。畜生们的瞳孔全是翡翠色，为首的奔跑者前肢托着半块陈默当年的卡车碎片，上面的红裙子挂件在阳光下泛着金光。
“核心在召唤。” 小雨的金色菌丝与菌心的绿色纹路彻底融合，两人的意识同时接入全球网络。这一次，她们清晰地 “看” 到地球深处的真菌母舰正在苏醒，而南极冰架下，母亲的结晶正注入最后的能量，在她们的基因链中刻下新的序列。
“不是选择宿主。” 无数声音最终汇成母亲的语调，温柔如当年塞给她钢笔时的触感，“是邀请共舞啊，傻孩子。”
当第一缕极光掠过共生体的螺旋时，小雨和菌心同时睁开眼。他们的瞳孔里各有一半地球，一半是人类城市的轮廓，一半是真菌网络的脉络。奔跑者带领感染者们围成圆圈，用身体搭建起保护罩，而旧人类与新人类的孩子们正蹲在圈内侧，用荧光孢子绘制出巨大的基因图谱，其中林夏的钢笔图案被所有光点环绕，像宇宙的中心。
阿禾举着测菌仪泪流满面，屏幕上的最终分析报告显示：“新共生体基因稳定性 99.9%，符合地球地核磁场共振频率。” 她突然想起林夏日记里的最后一句话，此刻正由所有感染者的意识合唱而出：
“春天不是谁统治谁，是风与花的旋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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