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还没散尽时，第一声警报就撕裂了定居点的宁静。小雨正蹲在共生麦田里检查固碳菌丝，指尖刚触到那些淡绿色的纤维，手腕上的金色纹路就突然暴起，像被烫到般蜷缩成螺旋状。
“怎么回事？” 阿禾举着测菌仪跑过来，仪器屏幕上的绿色波形像疯长的野草般陡峭，“西北方向的真菌活性指数在飙升，是…… 是新人类的生态菌丝！”
小雨猛地站起身，麦田尽头的铁栅栏正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那些原本用于隔离废弃工厂区的钢筋，此刻正被无数银白色的菌丝缠绕、挤压，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栅栏后面，十几个穿工装的身影在晨雾中若隐若现，他们手臂上的绿色纹路像流动的毒液，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是共生先锋。” 小雨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右臂旧伤处的金色菌丝突然发烫，顺着血管蔓延到心脏。她认出了那个站在最前面的身影 —— 菌心的工装袖口卷到肘部，露出小臂上盘踞的绿色纹路，那些纹路在靠近栅栏时突然竖起，像无数根细小的探针对准定居点。
“小雨领袖！” 菌心的声音透过菌丝网络传来，带着低频共振特有的嗡鸣，“我们来拆除这道可笑的基因墙了！”
栅栏轰然倒塌的瞬间，小雨看清了他的眼睛。那双曾倒映过水电站篝火的瞳孔，此刻完全被菌丝覆盖成翡翠色，虹膜的位置隐约可见环状的菌丝纹路，与林夏母亲实验日记里 “基因融合体” 的插图如出一辙。更让她心脏骤停的是，菌心腰间挂着的那个褪色帆布包 —— 边缘磨破的布料上，还留着她当年用红药水写的 “小雨” 字样，那是末世初期林夏给他们包扎伤口时留下的急救包。
“你还记得这个？” 小雨的声音发颤，金色菌丝在她脖颈处剧烈跳动。记忆突然冲破闸门 —— 水电站的地下室里，十二岁的菌心抱着发烧的朵朵，接过她递来的抗生素时，眼里的怯懦像未褪去的晨雾；后来在种子库，少年用冻裂的手指给她包扎被感染者抓伤的手臂，血渍在绷带洇出暗红色的花。
菌心低头瞥了眼急救包，翡翠色的瞳孔里闪过一丝波动，随即被更狂热的光芒取代：“当然记得。记得林夏姐说过‘活着就要救人’，而不是把人圈在检测墙里当实验品！” 他突然挥手，身后的新人类立刻散开，掌心冒出的菌丝在地面织成透明的网，“你们培育的抑制菌正在杀死地球的自愈系统，今天我们要解放被基因束缚的土地！”
“那是为了防止真菌二次进化！” 赵叔的拐杖在冻土上敲出闷响，老人的半张脸覆盖着透明的共生体皮肤，那是核爆辐射留下的印记，“三年前噬血孢子爆发时，若不是林夏领袖留下的抑制菌，整个定居点都会变成真菌牧场！”
“那是自然在筛选新宿主！” 菌心的菌丝突然暴涨，缠住一株路过的固碳菌丝，那些银白色纤维在接触到他的绿色纹路时，竟像被染色般迅速变深，“旧人类的恐惧正在扼杀进化！上周我们让循声者帮驯养场接生，那畜生的胎盘里长出了能分解辐射的菌丝 ——”
“那是异化！” 小雨突然拔高声音，钢笔从口袋滑落的瞬间，她看见菌心急救包夹层露出的半张照片 —— 水电站的孩子们围着篝火，林夏蹲在中间给菌心处理手臂的划伤，火光在她脸上投下温暖的光斑。
栅栏倒塌的缺口处，新人类的菌丝己经爬满了共生麦田的边缘。那些培育了三年的抗真菌小麦，在接触到绿色纹路时突然萎靡，麦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枯萎。阿禾举着燃烧瓶冲过去，火焰在菌丝网上炸开绿色的孢子雾，却只留下几道焦黑的痕迹。
“别烧了！” 菌心的翡翠瞳孔猛地收缩，他扑过去用身体护住那片菌丝，绿色纹路在火焰中剧烈闪烁，“这些菌丝能固碳！比你们的小麦效率高十倍！”
“放开他！” 赵叔的拐杖砸向菌心的后背，老人的共生体皮肤因愤怒而发亮，“你们这些被真菌同化的怪物，根本不懂林夏领袖当年是怎么用血液换和平的！”
菌心突然转身，绿色菌丝从他掌心射出，缠住赵叔的拐杖。那些纤维在接触到老人共生体皮肤的瞬间，竟像找到同源般放慢了侵蚀速度。“我们比你们更懂她！” 少年的声音带着菌丝摩擦的沙沙声，“林夏姐的钢笔在工厂区开花了，你们却把它当武器 ——”
“那是因为你们在培育噬碳菌丝！” 小雨终于抽出钢笔，笔尖的红光在接触到绿色纹路时爆发出刺眼的光，“上周那些菌丝差点溶解了检测墙的钢筋，这就是你们说的共生？”
菌心的急救包在拉扯中掉落在地，几支褪色的注射器滚出来 —— 那是当年林夏从火萤士兵尸体上搜来的抑制剂，上面还留着她用钢笔写的剂量说明。少年的翡翠瞳孔突然剧烈收缩，绿色纹路像潮水般退去半寸，露出下面淡粉色的皮肤。
“你还留着这些？” 小雨的声音软了下来，金色菌丝在她手腕处盘成心形。她想起在种子库的深夜，菌心偷偷把退烧药塞进朵朵的枕头，少年的指尖因紧张而颤抖，却坚持要守在门口首到天亮。
“留着提醒自己，你们是怎么用‘保护’的名义囚禁我们的。” 菌心的声音重新变硬，他弯腰捡起急救包时，绿色纹路再次覆盖瞳孔，“林夏姐的血液不是用来画检测线的，是用来和地球对话的！”
新人类突然集体发出低频嘶吼，那些缠绕在麦田边缘的菌丝网突然收缩，将成片的抗真菌小麦连根拔起。赵叔的燃烧瓶接二连三地砸过去，绿色的孢子雾在晨光中升腾，像群被惊扰的萤火虫。
“住手！” 小雨扑到两人中间，钢笔的红光与菌心的绿色纹路在空中碰撞，炸出紫色的光带，“你们忘了三年前雪灾吗？新人类用菌丝给旧人类取暖，旧人类把最后一块压缩饼干分给你们 ——”
“那是因为我们还没被贴上‘异类’的标签！” 菌心的菌丝突然刺入自己的掌心，绿色血液滴在地上的瞬间，那些被烧毁的菌丝突然疯狂生长，在焦黑的土地上拼出巨大的基因链图谱，“检测墙建起那天，你们就把我们当成了随时会爆炸的炸弹！”
赵叔的拐杖重重砸在图谱中央，绿色血液溅在老人的共生体皮肤上，那些透明的纤维突然泛起共鸣的蓝光。“我们是怕重蹈火萤的覆辙！” 老人的声音带着罕见的颤抖，“当年他们也说‘基因融合是进化’，结果呢？整个检疫站的人都变成了循声者！”
“所以你们就用抑制菌杀死所有可能性？” 菌心突然指向西北方向的雪山，绿色菌丝顺着他的指尖延伸，在空气中画出蜿蜒的轨迹，“雪山上的真菌网络正在筛选新宿主，你们的检测墙就像堵在地球血管里的血栓！”
小雨的金色菌丝突然剧烈跳动，那些低频震动在脑海中化作清晰的画面：雪山深处，一群穿着工装的新人类正在进行血脉仪式，菌心割开掌心的绿色血液滴在培养皿里，那些液体竟自动聚成林夏钢笔的形状。当少年将血液抹在眼睛上时，他的瞳孔彻底变成了翡翠色，周围的菌丝突然疯狂生长，在地面上拼出巨大的基因链图谱。
“那是在召唤真菌网络。” 赵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老人举着燃烧瓶，共生体皮肤在火光中泛着诡异的蓝光，“长老会己经决定，今天黎明就炸毁工厂区。”
小雨的钢笔突然飞向检测墙的废墟。当笔尖接触到绿色菌丝的瞬间，红色的基因锁纹路顺着纤维蔓延，与新人类的绿色纹路碰撞，在地面上炸开紫色的光带。她听见两种频率在共鸣，像两首不同的歌谣终于找到了共同的旋律。
“林夏姐说过，共生不是一方吃掉另一方。” 小雨的声音在晨雾中回荡，金色菌丝在她手臂上织成林夏钢笔的形状，“是像这支笔和墨水，各自保持本色，却能写出新的故事。”
菌心的急救包突然敞开，里面掉出半张泛黄的纸 —— 那是末世初期林夏给水电站孩子们画的简易地图，上面用红笔标着 “安全区” 的位置，旁边写着一行小字：“别怕，跟着星星走。” 少年的翡翠瞳孔里突然涌出透明的液体，那些液体在接触到绿色纹路时，竟化作金色的孢子升向天空。
“星星早就变了。” 菌心的声音带着哽咽，绿色菌丝在他掌心盘成小小的星星，“现在的星星，是地球在眨眼睛。”
新人类的菌丝网在此时突然停止侵蚀，旧人类的燃烧瓶也悬在半空。晨雾中，紫色的光带在检测墙废墟上越扩越大，将双方的影子拉得很长，在晨光中终于重叠在一起。小雨看着菌心腰间的急救包，突然想起林夏日记里的最后一句话：“真正的墙不在地上，在心里。”
当第一缕阳光越过雪山时，小雨弯腰捡起那半张地图。纸页边缘的红笔字迹己经褪色，但 “别怕” 两个字依然清晰，像林夏当年在水电站地窖里，握着她的手写下时一样温暖。她将地图塞进菌心的急救包，钢笔的红光在两人之间亮起，绿色与金色的纹路终于在紫色光带中融成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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