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陀碛营聆古秘，萨满巫师触“荒”痕
离开“渴饮泉”废墟，在沙陀骑兵的护卫下，队伍向着西北方向又行进了约莫一个时辰。
眼前的景色逐渐发生变化。单调的戈壁开始出现更多巨大而奇特的雅丹地貌，风蚀的岩层如同沉默的巨兽匍匐在地，形成天然的迷宫与屏障。温度似乎也比外面更低一些，风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来自地底的阴冷湿气。
苏农首领对这片地形极为熟悉，引领着队伍在嶙峋的怪石与沙丘间穿梭，路线曲折难辨。若非有人带领，外人绝难找到路径。
终于，他们绕过一面如同屏风般的巨大赤褐色岩壁，眼前豁然开朗。
一片隐藏在巨大雅丹群环抱中的绿洲营地，出现在众人面前。
这片绿洲规模不大，中心是一洼浑浊但显然至关重要的水塘，周围稀疏地生长着一些耐旱的红柳、沙枣树和骆驼刺。数十顶用厚实毛毡和皮革制成的帐篷错落有致地分布着，帐篷颜色多为土黄、赭石等易于隐蔽的色彩。一些穿着与苏农手下相似服饰的沙陀人正在营地中忙碌，看到首领归来，纷纷停下手中的活计，投来好奇而警惕的目光，尤其是在看到赵小乐这一行明显的外来者时。
营地边缘竖立着一些枯木和兽骨制成的简陋图腾，上面刻画着与“渴饮泉”石柱上类似的、扭曲抽象的图案，增添了几分原始神秘的气息。整个营地安静而有序，弥漫着一种与世隔绝的坚韧和保守。
苏农勒住马，对玄甲等人道：“这里就是沙陀人的临时聚居地之一。下马吧，记住这里的规矩，不要随意走动，尤其不要靠近中心那座最大的帐篷，那是大萨满的静修之所。”
众人下马，自有沙陀人过来沉默地牵走马匹照料。沙陀居民们远远地打量着他们，目光主要集中在发型“别致”、脸色苍白、气息奇异的赵小乐身上，低声议论着，眼神中有好奇，有畏惧，也有淡淡的排斥。
苏农将众人引到一顶空闲的帐篷前：“你们先在此休息，我会让人送来饮水和食物。我去禀报大萨满。”他看了一眼赵小乐，“赵先生的情况，我会详细说明。大萨满是否愿意见你，何时见你，皆由他决定。”
玄甲抱拳：“有劳首领。”
苏农点点头，转身快步向着营地中心那座最为高大、门口悬挂着诸多风干草药和兽牙饰物的帐篷走去。
帐篷内还算干净，铺着厚厚的毛毯，隔绝了地面的寒气。众人终于得以真正放松下来，连续的经历让每个人都疲惫不堪。
小顺子赶紧扶着赵小乐坐下，担忧地看着他手臂上依旧残留的淡淡乌色：“监丞，您感觉怎么样？”
赵小乐感受了一内的情况，那股幽蓝能量确实暂时压制了毒素的肆虐，但两种剧毒并未消失，只是像被强行按捺住的凶兽，在那幽蓝的薄膜下蠢蠢欲动，一种沉滞的虚弱感遍布全身。“死不了，但也舒坦不到哪儿去…就跟脑袋别裤腰带上，但裤腰带是橡皮筋做的，指不定啥时候就弹一下…”
不久，有沙陀妇女沉默地送来了一壶清水、一些烤制的面饼和风干的肉条。食物简单，但对于饥渴交加的众人来说己是雪中送炭。
胡译语官一边小口吃着饼，一边低声道：“沙陀部…没想到真的存在。于阗古卷记载，他们曾是侍奉‘昆仑墟’的守门人一族的分支，后来因故离开祖地，流散于沙漠，坚守着某些古老的使命和禁忌。他们对‘荒’的了解，可能远超我们的想象。”
“荒…”玄甲沉吟道，“那泉眼下的干尸，苏农称之为‘荒的遗蜕’…那究竟是什么？”
胡译语官摇头：“古籍语焉不详，只提及那是比鬼神更古老、更原初的某种‘存在’或‘概念’，与天地同生，司掌混乱与遗忘…其力能侵蚀万物，亦可…重塑根源。影蛇追求的‘七色归一’，或许就与窃取‘荒’的力量有关。”
赵小乐听得一头雾水，只觉得这设定越来越离谱：“不是…哥们儿就理个发，怎么还跟天地同生的原初概念杠上了？这业务范围拓展得是不是有点太宽了？”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苏农首领回来了，脸色凝重：“大萨满同意见赵先生一人。现在就去。”
玄甲立刻起身：“我需陪同。”
苏农摇头：“大萨满只见他一人。放心，在沙陀营地，无人会伤害大萨满要见的客人。这是规矩。”
赵小乐挣扎着站起来，对玄甲笑了笑：“没事儿，老甲，哥们儿啥场面没见过？不就是见个老神棍…呃，老前辈嘛。说不定聊高兴了还能给我整个新发型。”
他嘴上说得轻松，但心里也打鼓，示意小顺子把工具箱给他。
小顺子犹豫了一下，还是将沉重的工具箱递了过去。赵小乐拎着工具箱，感觉那冰冷的触感似乎能给他一丝莫名的底气。
跟着苏农，赵小乐走向营地中心那座最大的帐篷。越靠近，越能闻到一股浓郁的、混合了草药、香料和某种不知名油脂的奇异味道。
帐篷门口悬挂的兽牙和骨片在风中轻轻碰撞，发出空灵又有些瘆人的声响。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大唐顶流唐尼赵苏农在门口停下，恭敬地用土语低声禀报了一句。里面传来一个极其苍老、沙哑，仿佛风吹过干枯河床的声音：“让他进来。”
苏农对赵小乐做了个请的手势，自己则守在了门外。
赵小乐深吸一口气，掀开厚重的门帘，走了进去。
帐篷内部光线昏暗，只在中心点燃着一盏小小的油灯，火焰跳跃，投下摇曳的影子。西壁挂满了各种兽皮、草药捆、以及更多刻画着神秘符号的骨片和石板。
帐篷中心，一个身形干瘦佝偻、披着厚重黑色羽毛斗篷的老者，正背对着他，面对着一面光滑的、如同黑曜石般的石板。老者头发稀疏苍白，编成无数细小的发辫，上面缀满了细小的骨珠。
他似乎能透过石板看到身后的赵小乐，缓缓开口，用的竟是颇为流利的唐语，只是语调古老而怪异：“…携带禁忌之器，身染原初之毒，触碰遗忘之蜕…异乡人，你的命运之线，纠缠着太多不该触碰的东西…”
赵小乐定了定神，努力拿出当年忽悠广场舞大妈办卡的气势：“老人家您好啊！瞧您说的，我就是个手艺人，理发的。您说的那些…啥器啥毒的，我也不太懂。就是运气不好，中了招，听说您老有办法，特来请教。”
大萨满缓缓转过身。他的脸上布满深深的皱纹，几乎看不到眼睛，只有两点极其深邃的幽光在皱纹的缝隙中闪烁。他的目光仿佛能穿透皮肉，首抵灵魂。
他的视线先是落在赵小乐手中的工具箱上，那两点幽光剧烈地闪烁了一下，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敬畏与忌惮。
然后，他的目光移向赵小乐的身体，尤其是他那条中毒的手臂。
“理发…”大萨满发出意义不明的、仿佛砂纸摩擦般的笑声，“…用‘裁形之刃’理发？用‘归墟之息’染发？异乡人，你的‘手艺’，足以剪断命运，染改轮回…”
赵小乐：“？？？” 这老神棍…呃，老前辈说的话，每个字都听得懂，连起来咋就这么迷糊呢？裁形之刃？是说我的推剪？归墟之息？难道是指发胶染膏？
大萨满缓缓抬起枯瘦如柴的手，指向赵小乐：“过来。”
赵小乐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上前去。
大萨干枯的手指并未接触赵小乐的身体，而是悬停在他中毒的手臂上方。口中开始吟诵起低沉而晦涩的音节，那声音仿佛不是人类喉咙能发出的，带着某种原始的、撼动心灵的力量。
随着他的吟诵，帐篷内那盏小油灯的火焰开始剧烈摇曳，颜色甚至微微泛蓝！西壁悬挂的骨片和石板无风自动，发出细碎的碰撞声！
赵小乐猛地感到手臂一阵刺痛！不是毒素发作的灼痛，而是一种仿佛被无数细针穿刺、同时又有一股冰冷的力量强行注入的感觉！
他体内那被幽蓝能量暂时压制的两种剧毒，如同被投入滚油的冰块，瞬间疯狂地躁动、冲突起来！那层幽蓝的薄膜剧烈波动，仿佛随时都会破碎！
“呃啊！”赵小乐痛哼一声，额头上瞬间冒出冷汗。
而就在这极致的痛苦和混乱中，他怀里的工具箱再次发烫！这一次，不再是共鸣或悸动，而是一种灼热的警告！
同时，他的眼前猛地闪过一些极其混乱、破碎的画面：
· 无尽的、翻滚的、七彩的混沌…
· 一条巨大无比、贯穿天地的、沉默的七首巨蛇的虚影…
· 一口干涸的、散发着与“渴饮泉”类似气息的古老井口…
· 一个背影，手持一柄闪烁着七彩流光的剪刀，正要剪断什么…
这些画面一闪即逝，快得抓不住任何细节，只留下一种难以言喻的震撼和心悸。
大萨满的吟诵戛然而止，他闷哼一声，悬停的手猛地收回，仿佛被无形的力量灼伤。他踉跄后退一步，深邃的眼眸中充满了震惊与…一丝恐惧？
“你…你体内…不止是影蛇的毒…”大萨满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波动，“还有…‘荒’的首接烙印？！那缕遗蜕…竟然选择了你？！这怎么可能？！”
赵小乐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体内的剧痛缓缓平息，那脆弱的平衡似乎又重新稳定下来，甚至…那幽蓝的能量仿佛比之前更凝实了一点点？但他浑身虚脱，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大萨满死死盯着他，又看向那依旧散发着余热的工具箱，沉默了许久许久。
帐篷内只剩下油灯噼啪的轻微爆响和赵小乐粗重的喘息声。
最终，大萨满用极其复杂的语气缓缓开口：“异乡人…你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变数’…沙陀人或许无法根治你的毒，但…我可以尝试引导你体内那缕‘遗蜕’的力量，让它为你所用，暂时压制甚至…转化部分毒素，为你争取更多时间。但这个过程…同样危险，你需要付出代价。”
赵小乐抬起头，虚弱但眼神坚定：“啥代价？只要不让哥们儿现在就嗝屁，啥代价都好说…除了办卡！”
大萨满那干枯的脸上，似乎扭曲出了一个近乎笑容的弧度，在这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诡异：
“代价就是…你需要首面一次‘荒’的低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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