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雪还是如期而至。开始是细碎的雪沫子，敲在窗棂上沙沙作响，待到夜深人静时，便成了鹅毛般的雪片，无声无息地覆盖了紫禁城的朱墙碧瓦、枯枝残菊。
婉心这场风寒，来得急，去得却慢。虽己不再发热，咳嗽却缠绵不断，喉间总梗着些痒意，夜半时常咳醒。屋里地龙烧得暖，药气氤氲，混着那瓶“雪顶松针露”偶尔滴在帕子上散发的清冽寒气，交织成一种病中特有的、令人昏沉的气息。
这日午后，雪光映得窗纸通明。她拥着锦被靠在暖榻上，手里捧着一卷书，却半晌未翻一页。咳嗽耗神，人也恹恹的，没什么胃口。
丫鬟轻手轻脚进来，手里捧着一个崭新的手炉套子，面料是极柔软的银鼠皮，滚着一圈风毛出得极好的灰鼠锋毛，看着就暖融融的。
“公主，您瞧这个。”丫鬟笑着将手炉套递过来，“傅大人府上刚送来的。说是如今天冷得邪性，铜炉子首接抱着烫手，套上这个，又暖和又不硌人。里头还添了新配的香药子，说是止咳平喘的。”
婉心接过。那银鼠皮触手细腻温滑，风毛轻拂着手背，痒痒的。她低头细看，套子一角用极细的银丝线绣了一丛小小的、迎雪傲放的绿萼梅，针脚细密精巧，意境却清冷孤傲，一如赠者其人。凑近了，能闻到里面填充的香药散发出淡淡的、微苦的草本清气，与她平日喝的润肺汤药气味有些相似，却更为宁神。
“他…”婉心指尖抚过那丛绿梅，声音因咳嗽而微哑，“…总是这般周到。”
“可不是嘛！”丫鬟笑道，“墨书小哥儿还说，傅大人嘱咐了，让公主务必保重，咳症最忌受寒。这香药子是请太医院院判斟酌着配的，若觉得气味冲，少放些也可。”
婉心摇摇头，将手炉套子轻轻抱在怀里。那柔软的触感和清苦的药香似乎真的缓解了喉间的不适。她低声吩咐：“晚膳…熬点清淡的粳米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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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宁宫偏殿，晴儿的咳疾也未尽去。她素来体弱，这场风寒更是耗损元气，虽强撑着精神，脸色却依旧苍白。午后，她正对着窗外纷扬的雪花出神，手中捧着一盏温热的川贝炖雪梨。
大宫女领着一个小太监进来，太监手里捧着一个紫铜雕花小手炉，炉身还冒着丝丝热气。
“格格，”大宫女轻声道，“王府二公子让人送了这个来。说是听闻格格咳疾未愈，特寻了个旧年的方子，将几味温润止咳的药材研碎了混入银骨炭中，压成香炭饼。燃起来无烟，气味也平和，暖手的同时也能缓缓吸入药气，以作辅助。”
晴儿目光落在那手炉上。炉子是寻常的紫铜材质，雕的却是岁寒三友的纹样，松竹梅交错，枝干遒劲，意境清雅。与她平日所用那些精巧雅致的器物相比，略显朴拙，却自有一份沉稳踏实。
她接过手炉，入手微沉，热度透过炉壁缓缓传来，温暖却不烫手。凑近了，能闻到一丝极淡的、混合了药材的暖香，不似寻常炭气，倒令人心安。
“二公子有心了。”晴儿淡淡道，将手炉置于膝上，温热立刻透过薄薄的衣裙渗入肌肤。她低头看了看盏中清甜的梨汤，又感受着膝上那沉稳的热度，忽然觉得喉间的干痒似乎真的舒缓了些。
大宫女见她神色缓和，又道：“送炉子来的小厮还说，二公子让转告格格，雪天路滑，若需往太后处请安，务必格外当心。”
晴儿闻言，抬眼望向窗外。雪下得正密，将庭院中的石径覆盖得一片洁白。她沉默片刻，轻轻“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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