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阿难所料。
第二天上午，苏府的马车，就停在了她那间小小的香料铺门口。
马车很华丽。
车身上，雕刻着繁复的纹样。
车帘，是用金线绣成的。
处处，都彰显着主人的身份和财富。
但，从车上下来的，并不是苏云绮本人。
而是她的一个贴身大丫鬟。
还有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男人。
丫鬟穿着一身水绿色的绫罗衣裙。
头上戴着金钗。
脸上，是一副与她主子如出一辙的，高傲的神情。
她走到铺子门口，用挑剔的眼神，打量了一下这间破旧的店铺。
然后，用一种施舍般的语气，对正在扫地的钱通说道。
“喂，那个阿难大师，在吗？”
钱通如今，对阿难是死心塌地。
见这丫鬟如此无礼，他心里有些不快。
但他不敢得罪苏家的人。
只能点头哈腰地，说道：“在，在。”
“大师在后院。”
“您二位，里面请。”
丫鬟和管家，昂着头，走了进去。
铺子里，光线昏暗。
空气中，飘散着一股清冷的，不知名的香气。
阿难正坐在一个角落里。
她穿着一身素净的白衣。
脸上，戴着那张银色的半脸面具。
她的面前，放着一排小小的瓷瓶。
她正用一根细长的银针，专注地，往其中一个瓷瓶里，滴着什么液体。
她的动作，很慢，很稳。
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丫-鬟清了清嗓子。
“你就是阿难？”
她的语气，像是审问。
阿-难没有抬头。
也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
仿佛，根本没有听到她的话。
丫鬟的脸色，有些难看。
她还从未被人，如此无视过。
旁边的管家，连忙上前一步，拱了拱手。
他的态度，比丫鬟要客气一些。
“阿难大师。”
“我们是苏家的人。”
“我家大小姐，听闻大师的调香技艺，天下无双。”
“特派我们前来，想向大师，求一味香。”
他说完，从袖中，拿出一个沉甸甸的锦囊。
放在了阿难面前的桌子上。
锦囊打开。
里面，是黄澄澄的金叶子。
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着的光。
“这里，是二百两黄金。”
管家说道。
“是我家小姐的一点心意。”
“只要大师，肯将昨日，在锦绣阁所用的那款秘香，割爱。”
“我家小姐，必有重谢。”
他说完，便和那个丫鬟一起，等着阿-难的回答。
在他们看来。
这己经，是天大的恩赐了。
二百两黄金。
足以，买下十间这样的破铺子。
这个来历不明的西域人，没有理由拒绝。
阿难终于，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她缓缓地，抬起头。
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透过面具的孔洞。
静静地，看着他们。
也看着那袋金叶子。
过了很久。
她才嘶哑地，缓缓地开口。
“……回去……”
“……告诉……你家小姐……”
她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的香……”
“……只为……知音而制。”
“……不卖。”
丫鬟和管家，都愣住了。
他们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说什么？”
丫鬟拔高了声音，尖锐地问道。
“你不卖？”
“你知不知道，我们是谁？”
“我们是苏家！当朝尚书府！”
“我们大小姐，看得上你的东西，是你的福气！”
“你别给脸不要脸！”
阿难没有理会她的叫嚣。
她低下头，重新拿起了那根银针。
继续着自己刚才的动作。
仿佛，刚才那句话，己经耗尽了她所有的精力。
仿佛，面前的这两个人，和那袋金子。
都只是，空气。
这是一种，彻彻底底的，无视。
比任何恶毒的言语，都更伤人。
丫鬟的脸，涨成了猪肝色。
她还想再说什么。
却被管家，拉住了。
管家的人情世故，比她要练达得多。
他看出来了。
面前的这个人，软硬不吃。
金钱和权势，对他，都没有用。
再纠缠下去，只会自取其辱。
他拉着还在气愤不己的丫鬟。
对着阿难，勉强地，挤出一个笑容。
“既然大师不愿。”
“那……那我们，就不打扰了。”
他说完，收起了那袋金叶子。
带着丫鬟，灰溜溜地，走了。
他们走后。
钱通从后院，探出头来。
他一脸的，不可思议。
“大师，您……您就这么，把苏家的人，给打发了？”
“那可是二百两黄金啊！”
阿难没有说话。
她只是将刚刚调制好的，一小瓶液体，小心地，盖上了瓶塞。
那液体，是透明的。
散发着，和昨天在锦绣阁，一模一样的香气。
温暖。
明亮。
这是她，专门为苏云绮，准备的诱饵。
现在，她要做的，就是把鱼线，再放长一些。
让那条骄傲的鱼儿，彻底失去理智。
苏府。
苏云绮听完丫鬟和管家的回报。
气得，将手边一个上好的甜白瓷茶杯，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岂有此理！”
“岂有此理！”
她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脸上，满是愤怒和屈辱。
“一个不入流的商女！”
“一个藏头露尾的怪人！”
“他竟敢，拒绝我！”
“他竟敢，如此羞辱我！”
她从小到大，想要的东西，就没有得不到的。
金钱。
珠宝。
华服。
甚至是，人心。
只要她开口，就会有人，恭恭敬敬地，捧到她的面前。
这还是第一次。
她被人，如此干脆地，拒绝了。
而且，还是当着下人的面。
这让她的自尊心，受到了极大的创伤。
丫鬟在一旁，添油加醋地说道。
“是啊，小姐。”
“那个阿难，可嚣张了。”
“眼睛，都长在头顶上。”
“根本，就没把我们苏家，放在眼里。”
苏云绮越听，越生气。
她的心里，那股不甘和好胜的火焰，被彻底点燃了。
越是得不到的。
她就越想要。
那个叫阿难的，不是说，他的香，只为知音而制吗？
好。
那她，就亲自去会会他。
她要让他看看，谁，才是他真正的“知音”。
她要让他，心甘情愿地，把那秘香，捧到她的面前。
她要征服他。
就像，征服她看上的，任何一件首饰，任何一件衣服一样。
她就不信。
这世界上，还有她苏云V绮，得不到的东西。
“备车！”
她对着丫鬟，命令道。
“我要亲自，去会会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阿难大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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