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书府,正房卧室内。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重到令人作呕的汤药味,与名贵熏香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种诡异而又压抑的气息。
厚重的帷幔低垂着,将床榻笼罩在一片昏暗之中,只有角落里一盏小小的烛台,在勉强驱散着房间里的黑暗。
沈如霜半躺在床上,脸色蜡黄,嘴唇干裂,原本梳理得一丝不苟的发髻此刻也有些散乱,几缕银丝颓然地垂在鬓边。
她用手帕捂着嘴,发出一阵阵虚弱而又剧烈的咳嗽声,每一次咳嗽都牵动着她整个身体,让她看起来仿佛随时都会断气一般。
心腹大丫鬟锦书端着一碗刚刚熬好的汤药,快步走到床边,脸上写满了担忧和焦急。
“夫人,您先把药喝了吧,太医说了,您这是急火攻心,加上风寒入体,万万不可再劳神了。”
沈如霜摆了摆手,推开了锦书递过来的药碗。
她用一双因为失眠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 kneeling 在床脚下的二等丫鬟画屏。
她的声音沙哑得如同被砂纸打磨过一般:“你再说一遍,你都听到了些什么?”
画屏的身体抖如筛糠,她低着头,不敢去看沈如霜那仿佛能吃人的目光,声音里带着浓重的哭腔和恐惧。
“回……回禀夫人,奴婢……奴婢今日去柳叶巷的李记杂货铺买针线,无意中……听到两个伙计在闲聊。”
她一边说,一边偷偷地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旁边站着的锦书。
锦书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静静地听着。
画屏深吸了一口气,继续用颤抖的声音说道:“他们说……说西郊的卧虎山,前几日被京畿卫戍的兵给围了,闹出了好大的阵仗,好像是在抓什么朝廷要犯。”
沈如霜的眼神猛地一凝,咳嗽声也暂时停住了。
画屏见状,知道自己说到了点子上,连忙接着往下说:“后来……后来又有人说,不是在抓犯人,而是靖王殿下……在那边办一件什么陈年旧案。”
“陈年旧案?”沈如-霜的声音陡然拔高,透着一股尖利的神经质。
“是……是的,”画屏吓得缩了缩脖子,“然后……然后还有人说,在那片当兵的里面,好像……好像看到了阿难姑娘的身影。”
这句话说完,整个房间的空气仿佛都在瞬间凝固了。
锦书的脸色也终于有了变化,她难以置信地看向画屏。
沈如霜的身体僵住了,她那双凹陷的眼睛里,先是闪过一丝迷惑,随即被一种巨大的、无法遏制的恐惧所取代。
西郊的荒山……靖王……陈年旧案……还有那个该死的阿难……
这些看似毫不相关的词语,在她的脑海里,如同电光石火一般,瞬间串联成了一条让她亡魂皆冒的线索。
她想起来了,一年多以前,苏惊蛰那个贱人,就是被埋在了西郊的一座荒山里!
她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起来,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死死地掐住了她的脖子。
“夫人!夫人您怎么了!”锦书见状大惊失色,连忙上前扶住她,不停地为她抚着后背顺气。
沈如霜一把推开锦书,她挣扎着从床上坐了起来,一双眼睛瞪得滚圆,死死地盯着画屏,厉声问道:“消息……消息属实吗?”
画屏被她这副模样吓得魂飞魄散,连连磕头,声音里带上了哭腔:“奴婢……奴婢不敢撒谎,整个柳叶巷都传遍了,夫人若是不信,随便派个人去打听打听就知道了。”
沈如霜的身体晃了晃,一屁股跌坐回床上,眼神变得空洞而又绝望。
她完了。
她知道自己完了。
那个贱人没有死,她回来了,她变成了阿难,她还找上了靖王。
她们去挖坟了,她们一定是找到了什么证据!
一种末日降临般的恐惧,彻底吞噬了她的理智。
不行,她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
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几十年的经营,看着苏家的百年声誉,就这么毁于一旦!
在极致的恐惧之下,一种疯狂的、玉石俱焚的狠戾,从她的眼底深处迸发了出来。
既然退无可退,那便同归于尽!
她要杀了阿难,只要阿难死了,那个贱人就等于又死了一次!
只要她死了,所有的线索都会中断,靖王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休想再查下去!
沈如霜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病态的、狰狞的笑容。
她对着锦书招了招手,示意她附耳过来。
锦书有些不安地凑了过去。
沈如霜用只有她们两人能听到的、如同毒蛇吐信般的声音,在锦书的耳边,飞快地吩咐着什么。
锦书的脸色,随着沈如霜的话语,变得越来越白,眼神里也充满了震惊和犹豫。
“夫人,这……这万万不可啊!在府里动手,要是出了什么差错,那我们苏家就真的万劫不复了!”锦书压低声音,劝阻道。
“闭嘴!”沈如霜厉声喝道,她一把抓住锦书的手腕,指甲因为用力而深深地陷进了锦书的皮肉里,“现在己经顾不了那么多了!要么她死,要么我们亡!你照我说的去做,立刻,马上!”
锦书被她眼中的疯狂所震慑,不敢再多言,只能白着脸,点了点头。
沈如霜这才松开手,她喘息了几下,然后将目光重新投向了依旧跪在地上的画屏。
她脸上的狰狞和疯狂在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虚弱而又带着一丝期盼的表情。
她对着画屏,有气无力地说道:“画屏啊,你这次……算是立功了。”
画屏受宠若惊地抬起头,结结巴巴地说道:“奴婢……奴婢不敢当。”
沈如霜对着她露出了一个虚弱的笑容:“你过来。”
画屏战战兢兢地膝行了几步,靠近了床边。
沈如霜拉住她的手,轻轻地拍了拍,用一种极为温和的语气说道:“我这病,怕是时日无多了,京城里的大夫都看遍了,一点用都没有。”
她叹了一口气,眼神里流露出一丝对生命的渴望:“我听说,那个阿难姑娘,不仅调香的本事了得,医术也颇为高明,尤其擅长解奇毒,治怪病。”
她看着画屏,眼神里充满了恳求:“你……你能不能替我想个法子,帮我把她请到府里来,为我瞧一瞧?只要她肯来,无论花多少银子,我都愿意。”
她说着,又剧烈地咳嗽了起来,咳得撕心裂肺。
画屏看着沈如霜这副病入膏肓、求生欲极强的模样,脸上露出了为难的神色,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半个时辰后,画屏从尚书府的角门匆匆离开,她在七拐八绕的巷子里穿行了许久,确认身后无人跟踪之后,才走进了柳叶巷里一家不起眼的茶馆。
茶馆的雅间内,阿难正静静地坐着,手里端着一杯清茶。
画屏推门而入,反手将门关好,然后快步走到阿难面前,将刚才在沈如霜房内发生的一切,一五一十地、详详细细地复述了一遍。
从她如何按照阿难的吩咐,故意将卧虎山的消息以流言的方式透露给沈如霜,到沈如霜如何惊恐发作,再到她如何与锦书耳语密谋,最后又是如何假装病危,诱骗自己去请阿难入府。
所有的细节,都没有遗漏。
阿难静静地听着,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仿佛画屏口中所说的那个即将到来的、针对自己的刺杀陷阱,与她毫无关系。
首到画屏说完最后一个字,阿难才缓缓地放下了手中的茶杯。
她看着画屏,语气平淡地问道:“你可知道,她让你用什么理由,在什么时辰,从哪条路,请我入府吗?”
画屏立刻回答道:“回姑娘,沈如霜让奴婢对外就说,她听闻阿难姑娘医术高明,想请您为她诊治陈年顽疾。时辰定在今夜三更,她说夜深人静,方便诊脉。路线则是让我引着您,不走正门,而是从府邸东侧最偏僻的那个角门进去,穿过假山花园,首接到她的卧房。”
阿难点了点头,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见的、冰冷的弧度。
她又问道:“她与锦书耳语之时,你可听到了什么关键的词?”
画屏努力地回忆了一下,然后说道:“奴婢离得远,听不真切,但隐约听到了‘假山’、‘花油’、‘弓箭手’这几个词。”
阿难的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假山是最好的埋伏地点,花油可以用来纵火,弓箭手则是为了确保万无一失。
好一个周密而又狠毒的刺杀计划。
阿难的心中没有半分的恐惧,反而升起了一股兴奋。
她原本还在苦恼,该如何将苏家谋杀朝廷命官之女的罪行公之于众,而又不至于牵连过广,引起朝堂动荡。
现在,沈如霜却亲手为她送上了一个最好的机会。
在尚书府内,谋杀当今圣上亲口称赞过的“奇香师”,并且被人当场抓获。
这个罪名,足以让苏家在所有人的面前,被撕下最后一块遮羞布,彻底地身败名裂。
她看向画屏,吩咐道:“你做得很好,现在回去,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按照她的吩咐去做,今夜三更,在角门等我。”
画屏领命,快步退了出去。
雅间内只剩下了阿难一个人。
她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她知道,这个将计就计的计划,光靠她一个人,还远远不够。
她需要一个最有分量的“人证”,一个能当场坐实沈如霜罪行,并且能让苏家百口莫辩的“捉奸人”。
她端起茶杯,透过袅袅升起的茶雾,望向了窗外靖王府的方向。
一个将计就计,彻底摧毁沈如霜公众形象的绝佳机会,己经摆在了她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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