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学不速之客带来的微妙波澜,似乎并未在幸村精市身上留下太多痕迹。他依旧每日复健、听“战报”、阅读,仿佛一切如常。但林晚却能隐约感觉到,在那份平静之下,有什么东西变得更加内敛,也更加锐利,像一把在鞘中默默淬炼的利刃,只待出鞘的那一刻。
全国大赛预选赛彻底结束,立海大毫无悬念地拿到了正赛名额。紧绷的训练节奏稍微缓和了少许,海原祭的筹备工作则进入了最后冲刺阶段。林晚被文艺委员抓壮丁的频率越来越高,每天不是练习画竹就是排练展示流程,忙得脚不沾地,连去医院的时间都比平时晚了些许。
这天,她终于从美术教室的“魔爪”下逃脱时,窗外己是夕阳西沉,暖金色的余晖将教学楼染上一片瑰丽的光晕。她抱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和一套被要求“精益求精”的画具,匆匆赶往医院。
推开病房门时,里面异常安静。幸村没有像往常一样靠在床头看书,而是坐在窗边的轮椅上,背对着门口,静静地望着窗外那片被夕阳渲染得如同油画般的天空。金色的光芒勾勒出他清瘦的轮廓,竟显出几分平时罕见的寂寥。
听到开门声,他缓缓转过头来。夕阳的光线在他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让他那双鸢紫色的眼眸看起来比平时更加深邃难测。他的脸色在暖光下似乎柔和了一些,但眉宇间却笼罩着一层极淡的、难以驱散的疲惫。
“抱歉,幸村君,我来晚了。”林晚有些歉疚地开口,将画具小心地放在墙边,“今天美术老师抓得紧……”
“没关系。”幸村的声音听起来比平时更低沉一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他的目光掠过那套略显凌乱的画具,最后落在林晚带着倦意的脸上,微微停顿了一下,“海原祭的筹备,很辛苦吧。”
这不是一个问句,而是一个带着些许了然意味的陈述。
林晚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摇头:“还、还好……就是练习得多一点……”她不太想用这些琐事来打扰他。
幸村却没有移开目光,而是继续看着她,忽然轻声问道:“那天你说的……水墨画。现在还能画吗?”
他的语气很平淡,就像在问“今天天气怎么样”,却让林晚的心脏猛地一跳!
他……他还记得?而且是在这样的黄昏,在他看起来似乎比平时更显脆弱的时刻,突然提起?
“能……能画一点……”林晚有些结巴地回答,手指不由自主地蜷缩起来,“但画得不好……只是业余爱好……”她习惯性地想要掩饰,生怕他抱有太高的期待。
幸村的唇角似乎极轻微地向上弯了一下,那弧度浅淡得几乎看不见:“只是忽然有点想看看。”他顿了顿,目光转向窗外那绚烂的晚霞,声音轻得像是在自言自语,“那种……水和墨交织的感觉,或许很适合现在的天气。”
他的话语里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近乎诗意的落寞,瞬间击中了林晚内心最柔软的地方。她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立刻说道:“我现在就画!”
她手忙脚乱地打开画具盒,铺开宣纸,倒出墨汁,挑选毛笔。动作因为紧张和急切而显得有些笨拙。幸村没有再说话,只是安静地坐在轮椅上,微微侧着身,目光落在她的动作上,眼神专注而沉静,仿佛在看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林晚深吸一口气,努力回忆着那封神秘邮件里的建议和这些日子反复练习的感觉。她选择了最简单的题材——墨竹。竹枝坚韧,竹叶潇潇,最能体现水墨的韵味,也……或许能契合他此刻的心境?
她蘸墨,落笔。手腕因为紧张而有些发僵,最初的几笔甚至有些颤抖,勾勒出的竹竿显得有些孱弱。她急得额头冒汗,偷偷抬眼瞥了一下幸村。
他依旧安静地看着,脸上没有任何不耐或失望的表情,那双深邃的眼眸里甚至带着一丝极淡的鼓励,仿佛在说“没关系,继续”。
奇异地,他这种无声的包容反而让林晚渐渐放松下来。她不再去想着要画得多好,不再去担心会不会出丑,只是专注于笔尖与宣纸的接触,感受着墨色的浓淡干湿在纸上晕染开来的过程。
她的动作渐渐变得流畅起来。毛笔挥洒,浓墨勾勒出竹节的风骨,淡墨渲染出竹叶的疏密与朝向。虽然笔法依旧稚嫩,构图也称不上多精妙,但却意外地抓住了一丝水墨画特有的“神韵”——那种写意而非写形的、留白中蕴含无限想象的空间感。
病房里极其安静,只有毛笔划过宣纸的细微沙沙声,以及两人清浅的呼吸声。夕阳的金辉透过窗户,温柔地笼罩着两人,将他们的身影拉得很长,仿佛一幅静谧的剪影。
幸村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画纸。他看着那原本空白的纸面上逐渐生长出挺拔而孤傲的墨竹,看着那浓淡相宜的墨色在光线下呈现出丰富的变化,看着少女那全神贯注、甚至忘了紧张和疲惫的侧脸。
他的眼神变得异常专注,里面翻涌着复杂难言的情绪,有欣赏,有探究,还有一种……仿佛透过这幅画,看到了更深、更远东西的深邃。
当林晚落下最后一笔,轻轻吁了口气时,才发现自己的后背竟然出了一层薄汗。她看着纸上那幅终于完成的、勉强能看的墨竹图,有些不好意思地小声说:“画、画好了……画得不太好……”
幸村没有立刻评价。他微微向前倾身,目光依旧胶着在画上,看了许久许久。他的指尖无意识地在轮椅扶手上轻轻敲击着,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就在林晚忐忑不安地以为他是不是觉得太糟糕了的时候,他却忽然轻声开口,声音里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叹息般的赞赏:
“虚实相生,疏密有致。”
“虽然笔力尚显稚嫩,但对意境的捕捉……很敏锐。”
他的评价竟然如此专业和内行!完全超出了林晚的预料!她猛地抬起头,惊讶地看向他。
幸村终于将目光从画上移开,看向她,那双紫眸在夕阳下闪烁着一种奇异的光彩,不再是平时的温和或疏离,而是一种遇到知音般的、带着浓厚兴趣的探究。
“中国的绘画,似乎更注重‘表达’而非‘再现’。”他缓缓说道,像是在和她探讨,又像是在自言自语,“追求的是物象背后的‘神’和‘意’,而非表面的‘形’和‘色’。这种哲学,很有趣。”
他居然……居然能理解到这种层次?林晚彻底惊呆了,张着嘴,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他不是一个打网球的吗?为什么会对中国水墨画的精髓有如此深刻的见解?
“我……我只是瞎画……”她只能再次苍白地辩解。
幸村却微微摇了摇头,唇角噙着一抹极淡却真实的微笑:“不必过谦。艺术的本源,或许本就无关技巧,而在于诚心。”他的目光再次落回那幅墨竹上,意有所指地轻声道,“能让人感受到作画者的心绪,本身就是一种成功。”
他的话像羽毛一样轻轻搔过林晚的心尖,让她脸颊微微发烫。他……感受到她的心绪了吗?她那笨拙的、想要安慰他、陪伴他的心绪?
两人之间陷入了一种微妙而舒适的沉默。夕阳的光芒更加倾斜,将房间染成一片温暖的橙红色。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墨香,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心灵相通的静谧氛围。
幸村静静地欣赏着那幅画,许久,才再次抬眼看向林晚,忽然问道:“林桑似乎……很喜欢这类安静的事情?”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画具和她之前带来的音乐播放器。
林晚愣了一下,老实回答:“也……算不上特别喜欢……只是觉得,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心里会比较平静。”就像现在一样。她在心里默默补充了一句。
“平静……”幸村低声重复了一遍这个词,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向往和复杂。对于此刻的他而言,“平静”是何其奢侈的东西。
他沉默了片刻,忽然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目光重新变得清晰而坚定,看向林晚,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分量:
“全国大赛……”
他微微停顿了一下,那双鸢紫色的眼眸深深地看着她,仿佛要望进她的灵魂深处。
“等到决赛的时候……”
“……一起去看吧。”
!!!
林晚的呼吸骤然停止!大脑一片空白,仿佛有烟花在耳边轰然炸开!
他……他在说什么?一起……去看全国大赛决赛?和他一起?!
巨大的震惊和难以置信瞬间淹没了她!她瞪大了眼睛,呆呆地看着幸村,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太累出现了幻听。
幸村看着她那副完全傻掉的样子,唇角那抹极淡的笑意似乎加深了一些,但眼神却依旧是认真的,甚至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意味。
“怎么?”他微微偏头,语气里带上了一丝极轻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调侃,“不愿意吗?”
“不!不是!”林晚猛地回过神,把头摇得像拨浪鼓,脸颊瞬间爆红,语无伦次地解释,“我……我只是……可是……你的身体……”全国大赛决赛的时候,他的身体能允许他去看比赛吗?那该是多么激烈的场合!
幸村的目光闪烁了一下,那里面似乎有什么极其坚硬的东西一闪而过。他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近乎偏执的坚定:
“没关系。”
“无论如何……”
“我一定会去的。”
那语气,那眼神,不是在商量,而是在宣告一个必将实现的未来。那是属于王者的绝对自信和决心,即使前方是刀山火海,也无法阻挡他的脚步。
林晚被那份强大的决心震慑得说不出话来,只能怔怔地看着他。
夕阳的最后一道余晖恰好落在他的眼眸中,将那抹鸢紫染上了璀璨的金色,燃烧着令人心悸的光芒。
就在这气氛微妙而凝固的时刻——
病房门被轻轻敲响,随即推开。
护士推着放着药品的小车走了进来,脸上带着职业化的微笑:“幸村君,到时间检查体温和血压了哦。”
温馨而略带旖旎的气氛瞬间被打破。
林晚像是被惊醒般,猛地后退了一步,脸颊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心跳快得像是要从胸腔里蹦出来。
幸村也缓缓收回了目光,脸上恢复了那抹惯常的、温和而疏离的微笑,对着护士点了点头:“好的,麻烦您了。”
他的转变如此自然流畅,仿佛刚才那个发出惊人邀请、眼神锐利如刀的人只是林晚的错觉。
护士开始熟练地给幸村测量体温和血压。林晚手足无措地站在一边,感觉自己像个多余的电灯泡,刚才那个“一起去看决赛”的约定像一场短暂而绚丽的梦,此刻在冰冷的医疗仪器面前,显得如此不真实。
她看着护士将血压仪的袖带缠在幸村的手臂上,看着那仪器开始充气,发出轻微的嗡嗡声。
幸村配合地伸出手臂,表情平静。
然而,就在护士记录下血压读数,准备取下袖带的那一刻——
林晚清晰地看到,幸村那原本自然平放在腿上的左手,忽然极其轻微地、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
那不是之前那种细微的颤抖,也不是那种信号延迟般的凝滞,而是一种更快速的、神经质的痉挛!虽然只有一刹那,他就立刻稳住了手指,但那瞬间的失控,却没有逃过一首紧张地看着他的林晚的眼睛!
她的心脏猛地一沉!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头顶,让她浑身血液几乎冻结!
又出现了!新的症状!而且是在这种时候!在他刚刚说出那样坚定的誓言之后!
幸村仿佛什么都没有感觉到,依旧平静地对护士道谢。护士记录完数据,推着小车离开了病房。
房门轻轻合上。
病房里再次只剩下他们两人。
夕阳己经完全落下,只剩下天边一抹残存的暗红色光晕,房间里的光线迅速变得昏暗下来。
幸村缓缓地转过头,看向依旧僵立在原地、脸色煞白的林晚。
他的目光在她写满惊惶的脸上停留了片刻。
然后,他极其缓慢地、将自己那只刚刚抽搐过的左手,举到了眼前。
他就那样静静地、面无表情地注视着自己的手,目光深沉如夜,里面翻涌着太多复杂难言的情绪——有冰冷,有审视,有一丝极淡的嘲讽,更有一种令人心悸的、仿佛在与无形敌人对峙的决绝。
昏暗的光线在他脸上投下深深的阴影,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像是凝固的雕塑。
过了许久,他才缓缓收拢手指,握成一个看似稳定、实则内在波涛汹涌的拳头。
然后,他抬起眼,看向林晚,唇角极其缓慢地向上扬起一个极浅、却冰冷而锐利的弧度。
“看来……”
“时间比预想的……”
“……还要紧迫一些。”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冰冷的锤子,重重砸在林晚的心上。
全国大赛的约定还在耳边回响。
而新的、更残酷的现实,却己迫不及待地露出了狰狞的面目。
希望的微光与绝望的阴影,在这一刻,剧烈地交织碰撞。
林晚站在原地,看着他冰冷而决绝的笑容,只觉得一股巨大的悲伤和恐惧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她和他之间,那幅刚刚完成的、墨迹未干的水墨画,在昏暗的光线下,静静地散发着孤傲而脆弱的微光。
像是一个短暂的、易碎的梦。
而梦醒之后,等待他们的,将是更加严酷的挑战。
作者“烟花一世繁”推荐阅读《系统逼我攻略幸村精市》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http://www.220book.com/book/6OK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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