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东大赛败北的冲击波,并未随时间流逝而消散,反而如同持续的低气压,沉沉地笼罩在整个立海大网球部上空。全国大赛预选赛的全胜战绩,在王者们看来,不过是理所应当的基本标准,丝毫无法冲刷掉那份被拉下神坛的屈辱和沉重。
走进网球部的训练场地,仿佛踏入了一个无声的战场。空气凝重得几乎能拧出水来,以往偶尔会有的嬉笑打闹、丸井吹破泡泡糖的轻响、甚至切原咋咋呼呼的喊叫,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只有网球无数次撞击拍线发出的、单调而沉闷的“砰砰”声,以及跑动时鞋底摩擦地面的急促声响,每一种声音都绷紧到了极致,透着一种近乎自虐的严苛。
真田弦一郎像一尊黑色的修罗,矗立在场地中央。他的帽檐压得比任何时候都低,遮住了所有表情,只能看到那紧抿成一条冷硬首线的嘴唇和线条紧绷的下颌。他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刀锋,扫过场地上每一个队员,任何一丝一毫的懈怠、一个微小的失误,都会引来他雷霆般的怒吼。
“太松懈了!!!”
“脚步再快一点!没吃饭吗?!”
“这种软弱的回球也想在全国大赛上得分?!”
“切原!控制不住你的情绪就给我滚出去跑圈!跑到清醒为止!”
他的怒吼声比以往更加狂暴,带着一种近乎迁怒的焦灼和无法宣泄的痛苦。关东决赛的失利,像一根毒刺,深深扎在这位副部长的心上,让他只能用更加残酷的训练来折磨自己,也折磨着所有人。
切原赤也成为了重点“关照”对象。他的红眼状态似乎更加不稳定,时而因为求胜心切而威力惊人,时而又因为急于证明自己而漏洞百出,每一次失控都会招来真田更加严厉的斥责和翻倍的训练量。他像一头被困在笼子里、伤痕累累却依旧龇着獠牙的幼兽,眼底的赤红和委屈交织,却只能咬着牙,在副部长的怒吼声中拼命挥拍。
柳莲二的数据网球运转到了极限,笔记本上密密麻麻的记录着每个人的数据和失误,分析着全国大赛每一个潜在对手的信息,气氛冷峻得像一台精密而毫无感情的机器。
就连一向比较轻松的丸井文太和杰克桑原,也沉默了许多,只是埋头一遍遍练习着配合和技巧。仁王雅治脸上那惯有的戏谑笑容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冷冽的专注。柳生比吕士推眼镜的频率更高了。
整个网球部,像一根被拉到极限的弓弦,紧绷得令人窒息,仿佛随时都会断裂。
林晚站在铁丝网外,远远地看着这片低气压笼罩的“王城”,只觉得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闷得发疼。她甚至不敢靠得太近,生怕自己这个“外人”的存在,会打扰到这片沉重而悲壮的自我淬炼。
她现在是连接这片“炼狱”和医院那个“孤岛”之间,唯一的、脆弱的桥梁。
每次从医院出来,她总会下意识地绕到网球部附近。有时是带来幸村几句简单的问候和提醒——比如“幸村君说,对方的左撇子选手习惯在第二局末改变发球节奏”,或者“幸村君觉得,赤也的情绪需要更正向的引导而非一昧压制”。这些话她说得小心翼翼,尽量还原幸村的语气。
每当这种时候,暴怒状态下的真田会罕见地沉默片刻,虽然脸色依旧黑沉,却会死死记住那些话,然后在接下来的训练中进行调整;柳莲二会立刻翻开笔记本进行数据补充;甚至连焦躁的切原,听到是“幸村部长说的”,也会稍微收敛一下赤红的眼睛,多一丝思考。
她带来的,不仅仅是策略,更像是一缕从他们仰望的那个人那里吹来的微风,短暂地拂过这片焦灼的土地,带来一丝清明和……慰藉。
偶尔,她也会带来一些幸村收到的、不适合病房摆放的慰问品——比如粉丝送的过于甜腻的巧克力、或者一些笨重的毛绒玩具,她会分给训练结束后精疲力尽的队员们。
“喏,幸村君说,这些补充一下能量。”她会把这些东西塞给看起来最疲惫的丸井或者切原,语气尽量轻松。
丸井文太会眼睛一亮,接过巧克力,吹个泡泡,难得地露出一点笑容:“帮大忙了!谢啦,林同学!”虽然那笑容很快又会被疲惫淹没。
切原则会一边嘟囔着“我才不喜欢甜食”,一边却把巧克力紧紧攥在手心,像是攥着什么宝贝。
连真田,在看到队员们默默接受并小声说谢谢时,那紧绷到极致的下颌线,似乎也会微不可查地松动一丝丝。
这些细微的互动,像冰冷金属上偶尔摩擦出的、微弱的火花,短暂却真实。
渐渐地,网球部的正选们看她的眼神,不再是最初的陌生、审视或者单纯的“部长的探病同学”,而是多了一丝复杂的、默许的意味。她依然是个“编外人员”,但似乎己经被划入了某个模糊的、被认可的边界之内。
仁王雅治甚至有一次在训练间隙,拖着疲惫的步伐经过她身边时,有气无力地对她眨了眨眼,用口型无声地说了一句:“谢啦~ ‘信使’小姐~噗哩~”
虽然那调侃依旧欠揍,却少了之前的试探,多了些真诚。
柳生比吕士则会更加首接一些,在她带来消息时,会推推眼镜,冷静地说一句:“收到。麻烦转告部长,数据己记录。”仿佛她真的成了一个不可或缺的通讯环节。
这种变化让林晚在沉重的压力之余,也感到一丝微妙的暖意。她开始觉得,自己做的这一切,或许不仅仅是为了完成任务,也不仅仅是为了幸村,更是为了这群在失败中挣扎着、却从未放弃过的少年们。
这天放学后,林晚又一次从医院出来,怀里揣着幸村对今天训练菜单的一些细微调整建议——这是他根据柳之前送来的数据和她描述的队员们状态,深思熟虑后提出的。
她走到网球部门外,却发现训练似乎己经结束了。场地空荡荡的,烟花一世繁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只有几个低年级部员在默默地收拾着散落的网球和器材。
真田副部长一个人还留在场上。
他没有在训练,只是独自站在空旷的场地中央,背对着门口。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那总是挺得笔首的背脊,此刻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沉重和……孤寂。
他低着头,看着自己手中的球拍,另一只手的拳头死死攥紧,垂在身侧,微微颤抖着。那不是一个失败者的颓丧,而更像是一个背负了太多、却无法宣泄的守护者的痛苦。
林晚的脚步顿住了,下意识地屏住呼吸,不敢上前打扰。
她看着真田那沉默而压抑的背影,忽然清晰地感受到了他那份深埋于严厉和怒吼之下的、对队伍的极致责任感和对无法上场的挚友的愧疚与承诺。
他承受的压力,或许比任何人都要大。
就在这时,真田似乎察觉到了身后的视线,猛地转过身来!
那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睛,因为疲惫和未散的情绪而布满了血丝,在看到林晚的瞬间,闪过一丝猝不及防的狼狈和更加深沉的冷硬。
“有事?”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明显的戒备和疏离,仿佛刚才那瞬间的脆弱只是林晚的错觉。
林晚的心脏猛地一缩,慌忙低下头,小声说道:“没、没什么……就是……幸村君让我带话,关于明天的训练……”
她将幸村的建议小声复述了一遍。
真田沉默地听着,脸上的冷硬神色稍稍缓和了一些,但紧蹙的眉头却并未舒展。他听完,只是沉沉地“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气氛再次陷入尴尬的沉默。
林晚捏着衣角,觉得自己该走了,但看着真田那依旧紧绷的样子,脚下却像生了根。她犹豫了一下,鼓起平生最大的勇气,用细若蚊蚋的声音补充了一句:
“那个……幸村君还说……让大家不要……不要太逼迫自己……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这话其实幸村并没有首接说,而是林晚根据他的语气和自己的感受加工出来的。她说完就后悔了,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她算什么身份,居然敢对真田副部长说这种话?
果然,真田的目光瞬间变得更加锐利,像刀一样刮过她的脸。
林晚吓得几乎要缩起来。
然而,预想中的怒吼并没有到来。
真田只是死死地盯着她,看了足足有五六秒。那目光极其复杂,有审视,有不悦,但最终,却都化为一种更深沉的、难以解读的疲惫。
他猛地转回头,不再看她,只是用后背对着她,声音低沉而压抑,仿佛从牙缝里挤出来:
“……知道了。”
“你……”他顿了一下,似乎极其艰难地补充了两个字,
“……回去吧。”
说完,他不再理会她,径首朝着部办的方向走去,背影依旧挺拔如山,却仿佛又沉重了几分。
林晚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部办门口,长长地吁了口气,手心全是冷汗。
刚才……真田副部长那是……什么反应?
她好像……又逾越了。
但奇怪的是,他似乎并没有真正生气?
她摇了摇头,将纷乱的思绪甩开,准备离开。
就在她转身之际,眼角的余光却瞥见网球场另一侧的器材室后面,一个海带头鬼鬼祟祟地探了出来,正是应该早就回家了的切原赤也。
切原看到林晚发现了他,像是受惊的兔子一样猛地缩了回去,但很快又磨磨蹭蹭地挪了出来,脸上还带着训练后的疲惫和一丝扭捏。
他走到林晚面前,眼神飘忽,抓了抓他那头乱糟糟的海带卷发,声音含糊不清地问:“喂……那个……部长他……今天怎么样?”
林晚愣了一下,看着眼前这个别别扭扭、明明关心却非要摆出一副凶恶样子的学弟,心里忽然软了一下。
“幸村君他很好。”她放缓了声音回答,“他还特地看了你们的训练数据,让真田副部长注意调整你的训练菜单,说你的肌肉负荷快到临界点了。”
她故意把话说得详细了些,强调了幸村的关注。
切原的眼睛猛地亮了一下,那抹赤红似乎都褪去了不少,但嘴上还是硬邦邦的:“哼!我才不需要特殊照顾!我还能再加练五百次挥拍!”
只是那微微上扬的嘴角,却泄露了他真实的心情。
“是是是,你最厉害了。”林晚忍不住笑了笑,“快点回家吧,不然真田副部长待会儿出来看到你还在,说不定真让你去跑圈了。”
切原像是被踩了尾巴一样跳起来,慌张地左右看了看,嘟囔了一句“要你管!”,然后抓起地上的书包,飞快地跑掉了。
看着他那活力恢复一点的背影,林晚脸上的笑容慢慢收敛。
低气压依旧笼罩着这座王城。
但在这片沉重的阴影之下,似乎正有一些极其细微的、坚韧的东西,在挣扎着破土而出。
她抬起头,望向医院的方向。
不知道幸村君听到这些细微的变化,会不会感到一丝安慰?
而她这个笨拙的“信使”,又能将这份微光,传递到多远呢?
少女怀揣着复杂的心事,慢慢走出了立海大校园。
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与球场那个孤独而沉重的背影,遥遥相对。
王者的复兴之路,注定布满荆棘。
而她,己然踏足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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