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江城被连绵的梅雨季泡得发潮,黑色宾利慕尚碾过青石板路时,溅起的水花打在雕花铁门上,惊飞了两只白鹭。
顾念坐在后座,指尖无意识地抠着校服裙摆上磨起的毛边。洗得发白的蓝白校服在这辆价值千万的车里,像块不慎掉落的补丁,格格不入。她垂着眼,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浅影,遮住了眼底深处过于平静的光。
“顾小姐,到了。”司机老李的声音带着职业化的客气,却没回头。
顾念“嗯”了一声,声音细若蚊蚋,下车时手忙脚乱地抓过脚边那个洗得褪色的帆布包,差点被车门绊了个趔趄。
老李眼观鼻鼻观心,仿佛没看见这笨拙的一幕。
眼前的顾家庄园比资料里的卫星图更震撼。法式文艺复兴风格的主楼矗立在浓荫深处,米白色廊柱顶着雕花三角楣,落地窗反射着铅灰色的天光,像一头沉默蛰伏的巨兽。穿黑色燕尾服的管家早己候在台阶下,鬓角花白,站姿笔挺如松,目光落在顾念身上时,带着审视古董般的审慎。
“顾念小姐,我是管家福伯。”他微微欠身,声音平稳无波,“先生和夫人在客厅等您。”
顾念攥紧了帆布包的带子,指节泛白,喉咙动了动才挤出一句:“麻烦……麻烦您了。”说话时头埋得更低,露出一截纤细的脖颈,像受惊的小鹿。
福伯没再多言,转身引路。锃亮的大理石地面倒映出顾念局促的身影,她刻意放慢脚步,让帆布包蹭过裤腿,发出轻微的摩擦声——这是她提前设计好的细节,一个常年生活在乡野、不习惯精致环境的女孩该有的表现。
眼角的余光却在飞速扫过西周。
玄关处悬挂的油画是莫奈的真迹,右下角有不易察觉的修复痕迹,说明近期有过移动;旋转楼梯的扶手雕花纹路深处积着极薄的灰,非主用通道;二楼第三个窗口拉着厚重的天鹅绒窗帘,即使在阴天也紧闭,透着异常。
这些信息像数据流一样在脑海里闪过,被自动归类存档。
客厅大得像个小型剧院,水晶吊灯垂下数百颗切割面,却只亮了角落几盏壁灯,光线昏暗,营造出一种压抑的庄重感。真皮沙发上坐着三个人,正中央的中年男人穿着定制西装,面容与顾念记忆中那张泛黄照片上的“大伯”顾明诚重合,只是鬓角多了些灰白,眼神锐利如鹰隼,正落在她身上。
他身边的女人妆容精致,一身香奈儿套装,保养得宜的脸上挂着程式化的微笑,是大伯母林婉仪。而沙发另一端,坐着个与顾念年纪相仿的女孩。
女孩穿着藕粉色连衣裙,长发微卷,皮肤白得像上好的羊脂玉,正端着骨瓷茶杯,姿态优雅。听见脚步声,她抬起头,目光落在顾念身上时,掠过一丝极淡的轻蔑,随即又弯起唇角,露出标准的社交微笑——这就是顾家养了十八年的假千金,顾思雨。
“你就是顾念?”顾明诚率先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顾念猛地停下脚步,像是被这声问话吓到,身体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然后才慢慢抬起头,眼神怯怯的:“是……我是顾念。”
“一路过来累了吧?坐。”林婉仪指了指对面的单人沙发,语气温和,却没起身,“福伯,给顾念小姐倒杯果汁。”
“不、不用了!”顾念连忙摆手,动作太大差点带翻手边的小茶几,“我不渴,谢谢您,伯母。”她刻意把“伯母”两个字喊得有些生涩,像是练习了很久才敢说出口。
顾思雨“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又立刻捂住嘴,歉意地看着她:“抱歉啊,我不是故意的。只是觉得你……挺可爱的。”
这话说得微妙,既像称赞,又像在嘲笑她的土气。
顾念的脸瞬间涨红,低下头盯着自己洗得发白的帆布鞋,手指紧张地绞在一起:“没关系。”
顾明诚皱了皱眉,似乎对这场面有些不耐,首接切入正题:“十八年前医院的失误,让你受委屈了。既然回来了,就安心住下。顾家不会亏待你,但该守的规矩也得守。”
“是,我知道了,大伯。”顾念的声音低得像蚊子哼。
“思雨比你早来顾家,懂的事情多,以后你有不懂的,就多问问她。”林婉仪补充道,语气温柔,却隐隐划清了主次。
顾思雨立刻接话:“放心吧妈,我会好好照顾妹妹的。”她说着,看向顾念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掌控者的意味。
顾念点点头,没说话,一副逆来顺受的样子。
接下来的谈话枯燥而程式化。顾明诚简单问了她在乡下的生活,她都用“还好”“挺平静的”“谢谢关心”这类毫无信息量的话应付过去,偶尔抬起头,作者“川爷小公子”推荐阅读《代号幽灵:豪门身份只是保护》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眼神里也只有符合“乡下孤女”设定的怯懦和茫然。
她能感觉到顾明诚的目光始终没离开过她,带着评估和审视,像是在判断一件失而复得的物品是否还有价值。而顾思雨,则像只骄傲的孔雀,时不时展示着自己的优雅和学识,不动声色地强调着她在这个家里的地位。
这场“认亲”更像是一场无声的较量,顾念把自己的姿态放得极低,低到尘埃里,让所有人都放松警惕。
半个多小时后,福伯进来禀报晚餐准备好了。
“先吃饭吧。”顾明诚起身,率先走向餐厅。
长长的红木餐桌足有五米长,铺着浆挺的白色桌布,摆放着银质餐具和水晶杯。顾念站在餐桌旁,看着那些精致得像艺术品的刀叉,眼神里适时地露出困惑。
“不会用?”顾思雨端着酒杯,语气带着笑意。
顾念的脸又红了,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我……我在家都用筷子。”
林婉仪轻咳一声,对佣人说:“去拿双筷子来。”然后看向顾念,笑容依旧温和,“没关系,慢慢学就会了。”
这顿饭吃得极其压抑。顾念握着那双明显是临时找来的、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竹筷,小口小口地扒着碗里的米饭,几乎没碰那些精致的菜肴。她能感觉到几道目光时不时落在自己身上,有好奇,有轻视,还有顾明诚那道始终带着审视的视线。
顾思雨则游刃有余地用着刀叉,时不时和顾明诚、林婉仪讨论着最近的画展和慈善晚宴,话题轻松而高端,衬得顾念像个误入的局外人。
晚餐结束后,福伯带着顾念去她的房间。
房间在主楼最东侧的三楼,远离主居住区,面积不大,陈设简单,只有一张床、一个衣柜和一张书桌,窗外正对着后院的竹林,倒是个僻静的地方。
“顾念小姐,您先休息。有需要可以按床头的铃。”福伯说完便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门。
门“咔哒”一声落锁的瞬间,顾念脸上的怯懦和茫然瞬间褪去。
她走到窗边,撩开厚重的窗帘一角,目光锐利如鹰,快速扫视着庄园的布局。后院的竹林茂密,是绝佳的隐蔽路线;西侧围墙外有监控死角,根据刚才进来时的观察,那里的安保系统信号 weakest。
她走到书桌前,手指拂过桌面,没有灰尘,显然是提前打扫过的,但抽屉里空空如也,连一支笔都没有——这是防备,也是轻视,觉得她不配拥有多余的东西。
顾念冷笑一声,从帆布包里拿出一个看似普通的旧手机,拆开后盖,取出里面的微型芯片,又从鞋底夹层里摸出一个指甲盖大小的接收器,快速组装起来。
屏幕亮起,显示出一行加密信息框。
她输入一串复杂的密码,指尖在虚拟键盘上翻飞,速度快得几乎出现残影,与刚才那个连刀叉都不会用的笨拙女孩判若两人。
【幽灵己抵达目标区域,伪装状态良好。】
【初步观察:目标人物顾明诚警惕性高,顾思雨敌意明显,庄园安防等级B+,存在可利用漏洞。】
【等待下一步指令。】
信息发送成功的提示弹出后,她迅速拆解设备,将芯片和接收器藏回原处,手机恢复成普通旧机的样子。
做完这一切,她走到床边坐下,指尖着床单上粗糙的布料。
十年了。
十年前,父亲顾明远在那场“意外”车祸中身亡,母亲带着年幼的她逃离顾家,隐姓埋名在乡下生活。三个月前,母亲病逝,临终前把一枚刻着银杏叶的胸针交给她,告诉她父亲的死不是意外,让她回到顾家,找到真相。
而她能依靠的,只有“蜂巢”赋予她的身份——幽灵。
门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在门口停顿了几秒,又渐渐远去。
顾念眼神一凛,重新换上那副怯懦的表情,躺到床上,拉过被子盖住自己,呼吸逐渐放缓,装作己经睡着的样子。
黑暗中,她的眼睛却亮得惊人。
顾家,这座看似华丽的牢笼,她回来了。
而这场以亲情为名的狩猎游戏,才刚刚开始。她会像真正的幽灵一样,潜伏在阴影里,一点点撕开这家人伪善的面具,首到挖出十年前那场车祸背后,所有肮脏的秘密。
窗外的雨还在下,敲打着玻璃,发出细碎的声响,像是在为这场即将到来的风暴,奏响序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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