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吊灯在穹顶流转着细碎的光，顾念站在宴会厅入口，望着满厅衣香鬓影的宾客，喉结微微滚动。她身上香奈儿白色连衣裙的裙摆缀着细钻，在灯光下泛着冷冽的光，像极了老家冬夜结霜的湖面——美丽，却藏着刺骨的寒。
"小念，过来。"顾明诚的声音从主桌传来。他坐在最上首，身旁是顾思雨。大伯母正举着香槟杯与几位太太寒暄，珍珠耳坠在灯光下晃出细碎的影。顾念注意到，顾思雨今晚戴的是条蓝宝石项链，和她昨天在档案室看到的"明海科技陈总赠送"的珠宝清单里的一款，款式几乎一模一样。
她提着裙角走过去，在距离主桌三步远的位置站定："爸，伯母。"
"这是陈总。"顾明诚指了指身旁的男人，"明海科技的陈越。"陈越穿着深灰西装，左手小指齐根而断——和"蜂巢"情报里的描述分毫不差。他冲顾念举了举酒杯，眼角有道淡疤，像道未愈合的伤口。
"顾小姐好。"陈越的声音低哑，"听说你在国外学过商务？"
顾念垂眼盯着自己杯中的香槟，气泡在杯壁上炸开细小的水花："没...没学完，奶奶生病就回来了。"她故意放慢语速，让尾音带着点乡音的软糯——这是她反复练习过的"怯懦"语气。
"小念可聪明了。"顾思雨笑着插话，指尖轻轻划过陈越的手背，"昨天我还教她认红酒呢，她连波尔多和勃艮第都分不清。"她转头看向顾念，"对吧？"
顾念抬头，正撞进顾思雨似笑非笑的眼。她想起昨晚在档案室发现的残页，父亲曾用红笔批注："明海科技陈越，与'海鹰'账户有资金往来，需查其左手小指伤痕来源。"此刻，陈越的小指断口处缠着黑色丝袜，在灯光下泛着不自然的白。
"思雨姐教得仔细。"顾念低头抿了口香槟，酒液在舌尖泛开苦涩，"我记着呢。"
"陈总这次来，是为了和顾氏签新能源项目的合作协议。"大伯母端起酒杯，"小念，你父亲当年也做过类似的项目，到时候可要向陈总请教。"
顾念的手指在裙摆下攥紧。父亲的"东南亚新能源项目"——档案室里那叠被撕毁的文件，父亲遗物里那封没写完的信："明诚哥说项目能救顾氏，但我总觉得...那钱来路不对......"
"阿姨过奖了。"陈越忽然开口，"顾老先生的项目我听过，确实可惜。要不是当年那场车祸......"他话音未落，顾明诚的脸色骤变，重重放下酒杯："陈总喝多了。"
宴会厅的空气瞬间凝固。顾念感觉后颈泛起凉意——这是她执行任务时最熟悉的"危险信号"。她垂眼盯着自己杯中的香槟，余光瞥见陈越的左手小指丝袜边缘露出一点红——是血迹？还是某种标记？
"爸，"顾思雨突然轻笑，"陈总可能是想起和爸的旧交了。听说当年陈叔和顾爷爷是战友？"她转向陈越，"陈总，您说是不是？"
陈越的眼神闪了闪，随即恢复从容："顾老先生是我最敬重的长辈。不过......"他端起酒杯，"有些事，还是得当面说清楚。"
顾念的加密手机在裙袋里震动。她借整理裙摆的动作摸出手机，屏幕上是"蜂巢"总部的紧急信息："陈越携带微型摄像机，目标为你颈间银镯。注意，你父亲遗物中可能有与'海鹰'关联的证物。"
银镯——奶奶留下的刻着"念"字的银镯。顾念摸了摸颈间的镯子，突然想起昨晚父亲遗物里那张泛黄的合影：年轻的父亲抱着襁褓中的她，她颈间就戴着这支银镯，背景是老家的土坯房。
"陈总，"她突然提高声音，"我奶奶说，银镯要贴着心口戴才吉利。"她伸手去解颈间的丝巾，"刚才喝香槟呛到了，丝巾缠得慌......"
顾思雨的脸色瞬间煞白："小念！别胡闹！"
"没事的。"顾念笑着扯下丝巾，露出锁骨处的银镯。陈越的摄像机镜头随着她的动作微微移动，却在看清银镯内侧的"念"字时，猛地顿住。
"这镯子......"陈越的声音发颤，"和我妈临终前给我的那只......很像。"
顾明诚的拳头重重砸在桌上："陈越！"
"明诚哥，"陈越突然扯下左手小指的丝袜，露出断口处一道狰狞的疤痕，"我左手小指是被卡车撞断的——十年前，我爸被顾氏的车撞死后，我在医院守了三天三夜。"他的声音里带着压抑的哽咽，"那天车祸的司机......我查到了，是顾氏的司机老张！"
宴会厅里一片哗然。顾天宇猛地站起来："陈越！你胡说什么！"
顾念感觉有温热的液体从鼻腔流出——她用额头撞向桌角的瞬间，看见顾思雨慌乱地去摸手机，看见老张从侧门进来时袖口的黑玫瑰纹身，看见父亲遗物里那张"11·23车祸现场照片"在记忆里闪过：驾驶座上的人，正是老张。
"小念！"顾明诚冲过来扶住她，"你怎么了？"
顾念捂着鼻子，血顺着指缝滴在白色裙摆上，像朵盛开的红玫瑰。她望着顾明诚慌乱的脸，突然笑了："没事......就是......头有点晕。"她摸出藏在裙袋里的微型摄像头——刚才撞桌角时，她己经按下了拍摄键。
"送顾小姐回房。"顾明诚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陈总，我们换个地方谈。"
佣人扶着顾念往楼梯走时，她听见顾思雨在身后低声说："爸，老张还在老宅值班......"
顾念的嘴角扯出个淡笑。她知道，从今晚开始，所有的伪装都将剥落，真相会像剥洋葱般层层显露——哪怕要流干眼泪，哪怕要付出血的代价。
回到客房时，顾念反锁房门，从行李箱最底层摸出父亲留下的日记本。最后一页的字迹被泪水晕开："明诚哥说项目能救顾氏，但我总觉得那钱来路不对。老张今天来找我，说'老爷子让你把项目资料交给他'......我不能签字，这是爸爸用命换来的......"
窗外传来老槐树的沙沙声。顾念摸出加密手机，给"蜂巢"总部发了条信息："己获取陈越指认老张的关键证据，请求立即调查老张与'海鹰'的资金往来及十年前车祸案卷宗。"
信息发送成功的提示音刚落，手机震动起来。是队长的语音："顾念，注意安全。你暴露了，'蜂巢'会在二十分钟内派支援。另外......"队长的声音顿了顿，"你父亲当年是我们最优秀的情报员，他的遗物里有份名单，或许能帮你。"
顾念摸了摸颈间的银镯，又看了看镜中鼻血未干的自己。镜子里的女孩眼睛通红，却亮得惊人——那是"幽灵"在黑暗中苏醒的光芒。
"爸，"她对着镜子轻声说，"我拿到证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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