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刚把云层顶出一道亮边，李淑兰己经站在文化宫广场的台阶上。她没急着说话，只把昨夜淋湿的棚布卷好，塞进角落的编织袋里。周晓禾从车里搬出一叠红布横幅，抖开一角，“晓禾奖学金”几个字在晨光里显得格外亮。
“挂这儿。”李淑兰指了指旗杆正下方。
姐妹团几个女人立刻动手，绳子穿过铁环，拉首，打结。风一吹，红布哗地展开，像有人猛地甩开了一面旗。
陈婉清抱着登记本走过来，纸页翻得沙沙响。“还差十二个没到，孩子家长说路远，雨后路滑。”
“广播再喊一遍。”李淑兰掏出钥匙，打开铁皮箱，“就说今天发书包、文具，还有新鞋。不来，钱不退，名额也不留。”
周晓禾点头，转身往广播站走。不到二十分钟，远处传来自行车铃声，三三两两的人影从街口冒出来。有父亲推着女儿，有奶奶牵着孙女，裤脚卷到膝盖，鞋上沾着黄泥。
李淑兰让人搬出三张桌子，摆成一排。登记、领钱、领物资，三道口子同时开。她亲自在每个书包上贴名字条，笔画工整，像是给自家孩子准备上学。
一个瘦小的女孩站在队尾，手指绞着衣角。她母亲低声道：“老师说她成绩好，可家里……实在拿不出钱买本子。”
“那就来对了。”李淑兰递过一个蓝面文具盒，“铅笔、橡皮、尺子都有。回去告诉老师，这孩子，兰香供了。”
女人眼眶一红，拉着女儿就要跪。李淑兰一把扶住胳膊：“别这样。你女儿站起来，比你跪着强一百倍。”
队伍慢慢往前挪。有个老头蹲在广场边，抽着旱烟，嘟囔：“读再多书，还不是回村嫁人？费这劲干啥。”
没人接话。可当他抬头，发现周围好几个家长都背过身去，不跟他搭腔。
轮到林小梅时，她没急着领东西。她站在桌前，从布包里掏出一张纸，双手递给李淑兰：“李婶，我考上师范了。”
纸是录取通知书，盖着县教育局的章。李淑兰接过，看了很久，没说话。她把纸折好，放进口袋，然后从胸前取下那朵红花，别在林小梅校服上。
“你爹当年拦你上学，现在呢？”她问。
“他……把通知书贴在堂屋墙上。”林小梅声音轻，可一字一句都清楚，“说家里出了个‘秀才’。”
李淑兰点点头，转身对全场说：“听见没？她爹不拦了。谁还说女孩读书没用，就让他来看看林小梅。”
人群静了几秒，接着有人拍手。先是零星几下，后来连那个抽旱烟的老头也把烟锅磕了磕，跟着鼓了两下掌。
林小梅站上临时搭的台子时，腿有点抖。她扶着话筒，眼镜片后的眼睛眨了好几下。
“我小时候，最怕下雨。”她说，“因为没鞋穿，得光脚走五里山路。路上摔过，石头划破脚心，疼得走不动。”
台下有女人悄悄抹眼角。
“去年拿到奖学金，我买了双胶鞋，还有两本练习册。我每天写到半夜，煤油灯熏得鼻子黑。作者“小雪绒”推荐阅读《好婆婆系统，我把儿媳宠上天》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可我知道，只要考出去，就能教更多像我这样的孩子识字。”
她顿了顿，声音忽然稳了：“周老师教过我一句话——人穷，志不能短。我现在想当老师，不是为了离开山里，是为了让更多女孩不靠别人，也能走远。”
话音落，掌声炸开。连文化宫值班的老头都从屋里跑出来，站在台阶上使劲拍手。
李淑兰站在台侧，手扶着铁架。她没抬头，也没擦脸，可周晓禾看见，她眼角有光闪了一下，顺着皱纹滑到了下巴。
陈婉清默默翻开登记本，在“林小梅”那一栏画了个红圈。她抬头时，看见广场东头的梧桐树下，站着两个人。
是赵红梅的父亲和他的老伴。老头拄着拐，身子歪向一边，帽子压得很低。他没往前走，也没离开，就那么站着，眼睛盯着台上。
“咱们当年……”他嘴唇动了动，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错得太离谱。”
老伴没应，只把伞往他那边偏了偏。
陈婉清没动。她只是轻轻走过去，拉住李淑兰的手腕。
李淑兰察觉了，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那老头也正望过来，西目相对，谁都没躲。几秒后，老头低下头，转身慢慢走了。
李淑兰没追，也没喊。她只是把手里剩下的红花，一朵一朵递到孩子们手中。每递出一朵，就点点头。
“拿着，别怕。”她说，“以后的路，你们自己走。”
最后一个女孩领完东西，抱着书包不肯走。她突然跑回来，扑通一声跪在李淑兰面前。
“李奶奶！”她仰着脸，眼泪哗哗地流，“我娘上个月走了，爹说让我退学嫁人。我要是不来，就再也进不了学堂了！”
李淑兰弯腰把她扶起来，手劲不大，可稳得很。
“你不退。”她说，“你念到哪，兰香供到哪。谁拦你，你就说——李淑兰答应过你。”
女孩抽泣着点头，死死抱住书包，像是抱着命。
周晓禾走上来，小声问：“还剩两千块，要不要留着下一批？”
“全发。”李淑兰说，“账上还有，明天再取。孩子等不起。”
陈婉清合上本子，轻声说：“小梅说，她想暑假回来，给村里孩子补课。”
“那就让她来。”李淑兰看着空下来的台子，“找间屋，挂块黑板，算兰香的分校。”
太阳己经升到头顶，广场上的影子缩成一小团。三十个女孩站成一排，胸前红花映着阳光，像是三十颗还在跳的心。
李淑兰走到她们中间，拍了拍手。
“听好了。”她说，“从今天起，你们不是谁家的女儿，不是谁的媳妇。你们是——”
话没说完，远处传来一阵喧哗。一辆拖拉机突突地开进广场，车斗里堆着几摞新课本。开车的是村小的校长，他跳下车，手里挥着一张纸。
“加印的！县里特批的！”他嗓门大得盖过引擎，“《乡村女孩成长手册》，下周就上课！”
(http://www.220book.com/book/6OSK/)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