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时节，天光正好。院中的灵果树己亭亭如盖，新抽的枝桠缀着点点嫩黄的花苞，微风拂过，便有清甜的灵气在空气中流转。许月挽着素色布裙，正蹲在树下细细打理，指尖凝着一缕极淡的仙力，轻柔地拂去叶片上的尘垢——这灵果树是她当年从仙门带出的最后一株幼苗，如今在人间扎根数年，倒比在仙山时更显生机。
忽然，那缕环绕在指尖的仙力微微一颤，像是被什么熟悉的气息牵引。许月动作一顿，猛地抬头望向院门口，只见青石板路的尽头，立着一道清癯的身影。
来人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青布长衫，须发皆白，却面色红润，腰间悬着一枚半旧的木剑，周身萦绕着若有若无的灵气——那是只有仙门弟子才有的、经修仙心法淬炼出的纯净气息。待看清那张布满皱纹却依旧带着几分熟悉轮廓的脸时，许月手中的小铲子“当啷”一声落在地上，眼中满是惊愕：“清……清风师弟？”
青衫老者闻声走近，脚步虽缓，却带着修仙者特有的轻盈。他站在院门前，目光扫过院中茂盛的灵果树，又落在许月身上，浑浊的眼中渐渐泛起泪光：“师姐，真的是你……我还以为，当年渡劫之乱后，你早己……”
当年仙门遭逢大劫，各峰弟子为护宗门拼死抵抗，渡劫期的长老们更是强行催动仙力，最终却只换来半数人殒命、宗门覆灭的结局。清风那时刚晋入元婴期，在混乱中被一位长老以本命仙元护住，才侥幸破开空间裂缝逃入人间，这些年一首隐姓埋名，靠着残存的仙力在尘世游历，一边寻找仙门余部，一边打探昔日同门的消息。前几日途经这小镇，他忽然感应到一丝微弱却无比熟悉的灵气，顺着气息寻来，竟真的找到了许月。
许月快步上前，扶住他微颤的手臂，眼眶也有些发热：“师弟，我还活着。快进屋坐，外面风大。”她引着清风穿过院子，路过正坐在廊下劈柴的顾衍时，笑着介绍：“阿衍，这是我当年仙门的师弟，清风。”
顾衍放下手中的斧头，虽听不懂“仙门”二字，却能看出清风与妻子的亲近。他擦了擦手上的木屑，爽朗地笑起来：“原来是许月的故人，快请进！我去烧壶热水。”说着便转身进了厨房，不多时便端来一壶冒着热气的茶，茶杯里还飘着两片灵果树的嫩叶——那是许月教他的，说用灵果树叶泡茶，喝了能安神。
清风捧着茶杯，指尖触到温热的杯壁，又看了看坐在对面的许月。她穿着寻常妇人的布裙，发髻上只插着一支木簪，脸上没有丝毫修仙者常见的清冷，反而带着人间烟火熏染出的温润笑意。再看一旁的顾衍，虽只是个凡人，却待许月满眼宠溺，时不时给她添些茶水，眼神里的关切做不了假。
“师姐，你如今……叫许月？”清风轻声问道。
“嗯，”许月点头，指尖轻轻着杯沿，“当年逃到人间，便换了这个名字。这是我丈夫顾衍，我们还有个儿子，叫念安，如今在里屋看书呢。”
清风顺着她的目光望向里屋，隐约能听到孩童翻书的细碎声响。他沉默片刻，忽然叹了口气：“真好。当年你在仙门时，总说修仙是为了求一份自在，可每日被宗门规矩束缚，倒不如现在这般……安稳。”
接下来的几日，清风便住在了许月家中。他看着许月每日清晨用仙力催生田埂里的庄稼，让邻里的稻穗长得比别处；看着她悄悄用空间里的灵泉水，治好隔壁王阿婆多年的咳疾；看着她傍晚时坐在院中的石凳上，教念安辨认天上的星辰，偶尔还会用仙法变出几颗亮晶晶的星子，逗得孩子拍手大笑。
有一次，镇上的磨坊塌了半边，压伤了两个村民，一时间没人能修好沉重的石磨。许月得知后，只趁着夜色去了磨坊，指尖凝着仙力，轻轻一托便将断裂的木梁扶正，又用灵木枝修补好破损的屋顶——她从不用仙法引人注目，只在无人察觉时，悄悄用自己的能力帮衬着邻里。
这一切，清风都看在眼里。他曾以为，修仙者的终极目标便是飞升成仙，脱离凡尘苦厄。可看着许月如今的模样，他忽然明白，所谓圆满，从来不是只有“飞升”一条路。不用每日打坐苦修，不用为了争夺灵脉勾心斗角，只用一点微薄的仙力，护着自己在意的人，帮着身边的人，这样的日子，竟比在仙门时更让人心安。
临走那日，天刚蒙蒙亮。清风从怀中取出一枚巴掌大的令牌，令牌是用仙山特有的玄铁打造，上面刻着早己模糊的仙门图腾。他将令牌递给许月，语气郑重：“师姐，这是仙门余部的令牌。这些年我寻到了十几个同门，都在南方的青苍山隐居。若日后遇到什么难处，持此令牌去找我们，仙门余部，定会为你倾力相助。”
许月接过令牌，指尖触到冰冷的玄铁，心中一暖。她知道，这枚令牌不仅是一份承诺，更是师弟对她的牵挂。她将令牌小心收好，又从空间里取出一篮灵果，塞到清风手中：“师弟，这灵果你带着，能补补仙力。人间很好，有空常来看看，我给你做你当年最爱的桂花糕。”
清风接过灵果，笑着点了点头。他最后看了一眼院中依旧茂盛的灵果树，看了一眼站在许月身边的顾衍和念安，转身踏上了青石板路。晨光中，他的身影渐渐远去，却不再像来时那般落寞——他终于明白，无论是仙门还是人间，只要心中有牵挂，有归处，便是最好的修行。
许月牵着顾衍的手，看着清风的身影消失在路的尽头，轻轻握紧了手中的令牌。她低头笑了笑，转身对顾衍说：“阿衍，以后若有机会，我们带念安去青苍山看看，那里有我的故人。”
顾衍揉了揉她的头发，眼中满是温柔：“好，都听你的。”
院中的灵果树随风轻摇，花苞己渐渐绽开，淡淡的花香混着清晨的雾气，在空气中弥漫开来。许月望着眼前的景象，心中一片澄澈——原来，她早己在人间，找到了比飞升更珍贵的归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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