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主席台两侧的安全出口指示灯，散发着幽绿的光。
战士们有些骚动，但很快又安静下来，等待着。
一束追光，毫无征兆地打在了舞台的中央。
是任明哲！
他不是一个人。
他的身后，站着一排排的战士。
夜老虎侦察连，所有留下的战士，一个不少，全都以战斗姿态，沉默地站在那里。
舞台的侧面，灯光师旁，朱雅雯拿着一个对讲机，神情专注地指挥着。
“连长！”
“是连长！”
李博文死死地盯着台上那道身影，眼泪刷地一下就涌了出来。
原来，他没有抛弃我们。
原来，指导员说的合影，不是骗人的。
原来，这才是他们准备的送别。
一股巨大的暖流，瞬间冲垮了所有委屈和失落，在胸膛里激荡。
台上，任明哲没有说话。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台下，看着他带出来的兵。
然后，他缓缓举起了手中的麦克风。
一阵熟悉的旋律，轻轻响起。
是《驼铃》。
“送战友，踏征程。”
“默默无语两眼泪，耳边响起驼铃声。”
任明哲开口了。
“路漫漫，雾茫茫。”
“革命生涯常分手，一样分别两样情。”
身后的合唱组，夜老虎侦察连留下的战士们，齐声跟上。
台下的退伍老兵们，再也控制不住。
他们想起了第一次五公里越野，跑到虚脱，是身边的战友，架着自己冲过终点。
他们想起了深夜的潜伏任务，蚊虫叮咬，是彼此的眼神，在互相鼓励。
那些一起流过的血，一起淌过的汗，一起挨过的骂，一起扛过的枪。
此刻，都汇成了这首简单的歌，在耳边，在心底，反复回响。
主席台上，尹长林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
这歌声，也把他带回了自己还是个小兵的年代。
他想起了自己的老班长。
一个文化不高，脾气火爆，却总把最好的留给新兵的汉子。
退伍那天，老班长什么都没说，就给了他一个用子弹壳做的钥匙扣，
然后一个人躲在角落里，哭得像个三百斤的孩子。
尹长林的眼角，也渐渐。
舞台侧面，朱雅雯看着眼前的一切，心里受到了巨大的冲击。
她看着台下那些哭得不能自己的铁血硬汉。
她好像，有点明白，为什么任明哲不愿意去总政了。
有些东西，是机关大院里永远无法体会的。
那是一种，可以把生命托付给对方的，最纯粹的信任和情感。
“战友啊战友，亲爱的兄弟。”
“待到春风传佳讯，我们再相逢。”
歌声，在最后一个音符中，戛然而止。
台上，任明哲和所有战士，对着台下，猛地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啪！
礼堂的灯光，重新亮起。
台下，先是短暂的寂静，随即，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那掌声，经久不息。
退伍仪式，在歌声和掌声中，落下了帷幕。
战士们走出礼堂，刺眼的阳光让他们有些不适应。
“夜老虎侦察连，集合！”
任明哲的声音，在礼堂门口响起。
所有夜老虎侦察连的战士，无论是退伍的，还是留下的，
都下意识地冲向了连队营房前的训练场。
那里，连旗正在高高飘扬。
“退伍老兵，出列！”
“留队战士，出列！”
任明哲下达着命令。
两支队伍，迅速分列两侧，面对面站好。
一边，是即将脱下军装的兄长。
另一边，是继续扛枪守卫的兄弟。
中间，隔着不过几米的距离，从执掌夜老虎开始，守护大夏黑夜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从执掌夜老虎开始，守护大夏黑夜最新章节随便看！却仿佛隔着一个世界。
范晓辉捧着一个红色的名册，走到了任明哲身边。
任明哲接过名册，翻开。
他的目光，扫过每一个退伍老兵的脸。
“根据上级命令，批准以下同志，光荣退伍！”
他的声音，无比洪亮，却带着颤抖。
“李博文！”
“到！”
“张大山！”
“到！”
“王虎！”
“到！”
……
每念到一个名字，就有一个响亮的“到”声回应。
那是他们，最后一次，以军人的身份，回答点名。
念完最后一个名字，任明哲合上名册。
“向军旗，敬礼！”
所有人，包括任明哲和范晓辉，都举起了右手，
向着那面绣着“夜老虎”的连旗，致以最崇高的敬意。
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
仿佛在回应着它的兵。
“礼毕！”
任明哲放下手。
他的目光，落在了留队战士的身上。
“为你们的班长，为你们的兄弟，卸下他们的军衔！”
留队的战士们愣住了。
随即，他们迈开沉重的步伐，走向对面。
一个二级上士，走到了自己的班长面前。
他看着班长肩膀上那两道熟悉的拐，眼泪瞬间就下来了。
“班长……”
他的声音哽咽，伸出的手，抖得厉害。
“哭啥！”
老班长咧嘴一笑，眼眶却红得吓人。
“动手，快点，磨磨唧唧的，像个娘们！”
年轻的战士咬着牙，颤抖着，摘下了那枚熟悉的领花，
卸下了那闪亮的肩章，撕下了那鲜红的臂章。
当最后一枚代表军人身份的标志，从军装上被取下时。
老班长那挺得笔首的腰杆，仿佛瞬间垮了一些。
年轻的战士再也忍不住，一把抱住自己的班长，嚎啕大哭。
“班长，你别走！”
“班长，我舍不得你！”
老班长僵硬地伸出手，一下一下，重重地拍打着他的后背。
“傻小子，照顾好自己。”
同样的场景，在队伍的每一处上演。
没有豪言壮语。
只有最朴素的拥抱，最滚烫的泪水，和最真挚的嘱托。
这些在训练场上断了骨头都不吭一声的汉子，此刻，哭得像一群无助的孩子。
范晓辉转过身，不忍再看。
任明哲站在原地，他看着李博文，那个他从新兵连就看好的兵。
一个年轻的列兵，正在为他卸下军衔。
李博文没有哭，他只是死死地咬着嘴唇，首到嘴唇被咬破，渗出血丝。
他对着那个列兵。
“小子，以后机灵点，别再犯傻了。”
终于，所有退伍老兵的军装上，都变得空空荡荡。
他们不再是军人。
他们是，老百姓。
任明哲走上前，他的手上，拿着一个厚厚的信封。
他走到几个战士面前。
这几个兵，都是他提前让范晓辉摸过底的，家里条件特别困难。
“拿着。”
任明哲把信封递给一个叫孙强的战士。
孙强愣住了。
“连长，这是……”
“这是连里凑的钱，不多，给你爹看病用。”
“连长，我不能要！”
孙强把手背在身后，连连后退。
“这是命令！”
“拿着！”
孙强的眼泪夺眶而出。
他猛地立正，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是！”
他伸出颤抖的双手，接过了那个沉甸甸的信封。
任明哲又把剩下的钱，一一分发给其他几个困难的战士。
无一例外，都是用命令的口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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