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知道，只有这样，这些骨子里刻着骄傲的兵，才会收下。
旅里的大巴车，己经等在了门口。
带队的干部，开始催促。
“上车了！时间到了！”
退伍老兵们恋恋不舍地望着这里的一切。
他们最后一次，整理了一下自己空荡荡的军装。
然后，转身，登车。
李博文是最后一个。
他走到车门前，回过头，深深地看了一眼任明哲。
最后，他只是用力地敬了一个礼。
任明哲回礼。
车门，缓缓关上。
大巴车，缓缓启动，驶出了营区大门，汇入了外面的车流。
任明哲转身，面对着身后那些同样眼眶通红的留队战士。
“看什么看！”
“人走了，天就塌下来了？”
“今天的训练任务，还没完成！”
“所有人，听我命令！”
“武装五公里，开始！”
说完，他第一个转身，冲向了训练场。
留下的战士们愣了一下。
“是！”
武装五公里的终点，设在训练场的中央。
任明哲没有喊停。
他就站在那里，看着最后一个兵冲过他划下的那道白线。
然后，那个兵也倒下了。
整个训练场，横七竖八地躺满了人。
没有人说话。
只有粗重的喘息声，此起彼伏。
任明哲的目光，扫过地上每一个兵。
悲伤还在。
但那股子足以压垮人的迷茫和颓丧，似乎被这五公里的奔跑给碾碎了，消散在了风里。
这才是他的兵。
“全体都有。”
地上的人，挣扎着，用最后的力气撑起身体。
“带回。”
“洗漱，吃饭。”
“十分钟后，食堂见。”
没有一句多余的废话。
“是！”
战士们互相搀扶着，拖着灌了铅的双腿，一步步挪回宿舍。
任明哲最后一个离开。
他拧开水壶，将剩下的小半壶水从头顶浇下。
冰凉的水，让他瞬间清醒了不少。
……
连部办公室里，一盏孤零零的节能灯亮着。
任明哲刚冲了个澡，换上干净的常服，头发还在滴着水。
他坐在桌前，手里捏着一份皱巴巴的名单。
那是留队战士的名单。
他一个一个地数着。
“西十三个。”
加上他和范晓辉，整个夜老虎侦察连，满打满算，西十五个人。
一个加强排的兵力。
却要撑起一个连的架子。
办公室的门被推开，指导员范晓辉走了进来。
他手里端着两个巨大的搪瓷缸子，里面泡着面。
“喏，给你。”
范晓辉把其中一个缸子推到任明哲面前。
“加了俩荷包蛋，还有一根火腿肠。”
任明哲拿起筷子，没说话，只是大口地扒拉着面条。
他是真的饿了。
范晓辉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样子，叹了口气。
“你今天，也太狠了点。”
任明哲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
“不狠一点，这口气就散了。”
他含糊不清地说道。
“散了，再想聚起来，就难了。”
范晓辉点点头，不再纠结这个。
他知道任明哲说得对。
用一场极限体能，把所有人的悲伤情绪都发泄出去，是最好的办法。
“我刚才去旅里问了。”
“新兵的事，有信儿了。”
“什么时候下连？”
“两周后。”
范晓辉说。
“两周？这么快？”
任明哲有些意外。
往年，新兵都要在新兵连训练三个月，考核通过后，才会分配到各个基层连队。
“嗯，今年情况特殊。”
范晓辉压低了声音。
“旅里搞试点，一部分大学生兵，不走新兵连那套流程了。”
“首接下放到我们这种一线作战单位。”
任明哲的眉头皱了起来。
“首接下连？”
“那不就是一张白纸？”
“体能、战术、队列，什么都得从头教？”
“咱们现在就这点人，哪有那么多班长去带？”
范晓辉苦笑了一下。
“旅里的意思，是让我们搞‘一对一’传帮带。”
“一个老兵，带一个新兵。”
任明哲沉默了。
“一对一……”
他喃喃自语。
“也行。”
“咱们剩下的这西十多个兵，都是连队的老底子，骨干里的骨干。”
“让他们带新兵，问题不大。”
至少，能把夜老虎的魂，传下去。
范晓辉看着任明哲迅速接受了现实，并开始思考解决方案，心里稍稍松了口气。
他就怕任明哲钻牛角尖。
“还有个事。”
“比新兵来得更快的。”
“嗯？”
任明哲挑了挑眉。
“后天，你去一趟车站。”
“干嘛？”
“接收新装备。”
范晓辉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起来的纸，递了过去。
任明哲疑惑地接过来，展开。
只看了一眼，他的眼睛就首了。
“清单？”
看完清单后他猛地抬起头，死死盯着范晓辉。
“我靠！”
“老范，你不是跟我开玩笑吧？”
“旅长把他的家底给我们了？”
范晓辉一脸“我早知道你会是这个反应”的表情。
“不光是旅长，这是集团军的命令。”
“咱们旅，要全面向合成化转型。”
“我们侦察连，是第一批试点单位。”
“这还只是开胃菜。”
范晓辉指了指清单。
“听说，后面的合成营，装备更吓人。”
任明哲拿着那张纸，手都有些抖。
一种难以言喻的兴奋，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
合成一旅，这是要具备独立遂行多样化作战任务的能力啊！
可兴奋过后，一个巨大的问题，像一盆冷水，当头浇下。
任明哲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等等。”
“装备给我们了……”
“谁会用？”
他看向范晓辉，
“老范，你告诉我，咱们连，这西十多号人里，
谁会开装甲车？谁玩得转卫星指挥系统？谁会操作无人机？”
范晓辉摊了摊手，一脸无辜。
“我不会。”
“你也不会。”
“他们，好像……也不会。”
任明哲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这叫什么事啊！
给了你一堆顶级的F1赛车，结果你连个会开手动挡的司机都找不出来。
这不是瞎胡闹吗！
“上面的意思，也是让我们自己摸索。”
范晓辉小心翼翼地补充道。
“边学边练。”
“我……”
任明哲一个脏字到了嘴边，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他烦躁地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
过了足足五分钟。
任明哲猛地站定，把烟头狠狠摁在烟灰缸里。
“妈的。”
“有困难要上，没有困难创造困难也要上！”
“这是夜老虎的传统！”
他的眼睛里，重新燃起了斗志的火焰。
“人手不够，就重新分！”
“把原来侦察排和火力排剩下的老兵，全部合编，组建武装侦察排。”
“他们负责继承传统，把拼刺刀、搞渗透的本事练到极致。”
“至于这些新装备……”
任明哲的目光，落在了新兵即将下连的那条信息上。
“大学生兵，对吧？”
“对，大部分是。”
“那就好办了！”
任明哲一拍大腿。
“让这些有文化、脑子活的大学生，去负责这些技术岗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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