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禾缓缓睁开眼。
不再是那片令人窒息的、冰冷的虚无。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石屋顶棚,鼻腔里萦绕着清苦的药香,还有……一丝极淡的、属于烬的灼热气息,以及苍夜沉稳的、守在门口的呼吸声。
她没有立刻动弹,只是静静地感受着。
身体依旧虚弱,内里空荡荡的,那个与她血脉相连的小生命确实不在了,留下的是绵密不绝的钝痛和一种无法言喻的失落。
但奇异的是,预想中毁灭一切的疯狂和恨意并未吞噬她。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异常的平静。
像是被极致的高温煅烧后又投入冰水淬炼过的精钢,脆弱的外壳碎裂剥落,露出了内里更加坚韧、也更加清明的核心。
她想起了昏迷中那些纷乱的记忆碎片。烬破碎的泪眼,苍夜沉默的守护,玄墨焦灼的奔波……
还有地底深处,青冥那最后传递来的、复杂难辨的能量和叹息。
恨吗?恨的。恨那些下毒手的人,恨这命运的无常。
但恨,不该蒙蔽她的双眼,更不该将她变成只会复仇的冰冷怪物。那样,和那些伤害她的人又有什么区别?
孩子用它的逝去,让她看清了真正的敌人,也让她……触摸到了那些被愤怒和误解掩盖下的、笨拙而真实的情感。
她轻轻动了动手指。
几乎是瞬间,门口的身影猛地一震,苍夜如同闪电般出现在床边,银灰色的眼眸一瞬不瞬地盯着她,里面盛满了难以置信的惊喜和小心翼翼的紧张,甚至忘了言语。
紧接着,一阵灼热的风刮过,烬的身影也出现在床边,他看起来憔悴了许多,下巴上甚至冒出了青色的胡茬,赤金色的瞳孔紧紧锁住她,张了张嘴,似乎想吼什么,却又怕惊到她,最终只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干涩嘶哑的字:“你……醒了?”
他的手下意识地抬起,似乎想碰碰她确认真假,却在半空僵住,有些无措地蜷缩起来。
苏禾看着他们,目光缓缓扫过苍夜眼下的疲惫,烬身上的伤痕和那份小心翼翼的惶恐。心口那冰冷的坚硬,悄然融化了一角。
她尝试牵动嘴角,露出一个极其虚弱却无比真实的浅笑,声音虽轻,却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沙哑和温和:“嗯,醒了。辛苦你们了。”
一句话,如同春风破冰。
苍夜紧绷的肩膀瞬间松弛下来,长长地、无声地吁出了一口气,眼底竟有些发涩。
他摇了摇头,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句:“醒来就好。”
烬则像是被施了定身术,呆呆地看着她那抹极淡的笑容,听着她温和的声音,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酸涩、狂喜、悔恨、庆幸……
无数情绪翻涌而上,冲得他眼眶发红。他猛地别过头,粗声粗气道:“……谁辛苦了!少自作多情!你知不知道你睡了多久!简首……”话没说完,声音却哽住了。
这时,玄墨端着药碗急匆匆进来,看到苏醒的苏禾,狐狸眼瞬间亮起,惊喜道:“主人!您终于醒了!”他快步上前,仔细打量她的气色,又忍不住絮叨,“感觉怎么样?还有哪里不舒服?这药我刚熬好,正好……”
“玄墨。”苏禾轻声打断他,目光温和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清晰,“谢谢你为我奔波。不过,下毒之事,幕后真凶还未查明,这药,暂时先不必了。”
玄墨一愣,脸上的笑容僵住,随即闪过一丝受伤和焦急:“主人!您怀疑我?我怎么可能……”
“我不是怀疑你。”苏禾微微摇头,眼神冷静,“我只是不相信任何人递过来的东西。包括你,也包括……任何人。”
她的目光轻轻扫过苍夜和烬,“敌人能利用一次,就能利用第二次。小心些,总没错。”
她的话条理清晰,态度温和,却带着一种经历过极致痛苦后淬炼出的理智和疏离。不是拒人千里,而是划定了一道必要的安全界限。
三人同时沉默下来,心中皆是一凛,随即涌起的是更深的疼惜和愤怒。她本该被精心呵护,如今却不得不如此警惕。
“你说得对。”苍夜率先沉声开口,眼神锐利,“是我疏忽了。从现在起,所有入口之物,必须经过我、烬、玄墨三人共同查验。”
烬重重哼了一声,算是同意,看向苏禾的眼神却更加复杂。
她变了,不再是那个需要他时刻担心冲动行事的女人,变得……更加小心,也更加让人心疼。
玄墨也郑重点头:“我明白了,主人。我会用狐族秘法仔细查验。”
苏禾这才微微颔首,接过玄墨手中的药碗,却没有喝,只是放在一旁,目光再次变得坚定:“我的身体我知道,需要时间恢复,但不会太久。地底,必须去。”
她看向他们,眼神清澈而坦诚:“不是为了送死,也不是为了赌气。
青冥最后的行为蹊跷,祭坛的真相,下毒的真凶,还有……很多疑问,答案可能都在下面。我们需要他的知识,也需要……了结一些事情。”
她顿了顿,声音轻柔却带着力量:“这一次,我们一起。冷静地,有计划地。可以吗?”
她没有强势命令,而是用一种平等的、商议的语气。这种转变,反而让三个雄性感受到了更大的分量和一种奇异的……被信赖感。
烬第一个响应,拳头攥紧,龙炎在瞳孔深处隐现:“好!这次一定把那条毒蛇揪出来问个明白!还有那些阴沟里的老鼠,一个都别想跑!”
苍夜点头:“物资和路线己完备,随时可以出发。你需要什么,尽管说。”
玄墨也道:“我会尽快找出安全通过那片死亡泥潭的方法。”
看着迅速进入状态、同仇敌忾的三人,苏禾心底那丝暖意渐渐扩散。仇恨没有蒙蔽她的心,反而让她更清楚地看到了谁才是值得并肩作战的人。
她轻轻抚摸着小腹,那里依旧空荡作痛,但不再是绝望。
孩子,阿母会好好的活下去,连同你的份一起。
清醒地,温柔地,却也锋利地活下去。
然后,为我和你,讨回该讨的一切。
她抬起头,目光穿过石窗,望向黑沼泽的方向,那双经历过淬炼的眸子里,不再是死寂的冰,而是沉淀下的、如同星辰般明亮而坚定的光。
【小团子:检测到宿主意识彻底苏醒,精神状态稳定且积极!思维清晰度提升!与目标人物(苍夜、烬、玄墨)信任纽带增强!攻略条件优化!请宿主保持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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