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绝望,如同栖凰宫地面冻结的寒气,从西肢百骸钻入,几乎将长乐的血液和思维一同凝固。她蜷缩在墙角,指尖死死攥着那几粒冰冷细腻的香烬,仿佛它们是连接着某个可怕真相的唯一线索。
萧彻来过了。在这座被他以修缮之名彻底掌控的囚笼里,进行了一场她全然不知的秘香实验。他拿走了黄铜手炉,抹去了绝大部分痕迹,只留下这微不足道的几粒灰烬,是疏忽?还是……另一种更为隐晦的、猫捉老鼠般的戏弄?
“遇雪则融,其香清冽……可引同心……”
香方残页上的字句,如同鬼魅的低语,在她脑海中反复回响。同心……那对能够契合的香佩……萧彻母族的传说……他到底想“引”出什么?这栖凰宫里,除了她这个前朝孤女,还有什么值得这新朝帝王如此大费周章?
长乐猛地抬起头,涣散的目光重新凝聚,如同绝境中的困兽,迸发出最后一丝锐利的光芒。不,她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萧彻既然留下了痕迹,无论意图为何,这都是她唯一能窥破他目的的机会!
她挣扎着站起身,因寒冷和恐惧而微微颤抖。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目光如扫描般,仔细地审视着这座刚刚经历“修缮”的宫殿。
崭新的门窗紧闭,将风雪严实实地挡在外面,殿内显得异常安静,连空气的流动都变得滞涩。工匠们似乎只是更换了门窗,粗略打扫了地面,那些积年深藏的尘埃依旧堆积在角落梁柱之上,无人触碰。
她的目光首先落在那堆废弃的窗棂木料上。她快步走过去,再次确认那件貂绒大氅和里面的东西是否安然无恙。东西还在,藏匿的位置也没有被移动的迹象。萧彻的目标,显然不是这个。
她退后几步,站在宫殿中央,缓缓转动身体,360度地扫视每一个角落。土炕、破桌、水缸、灶台、堆积的枯枝……一切似乎都维持原状,只是表面那些最碍眼的灰尘被打扫掉了。
难道……萧彻真的只是点燃了“雪中春信”,然后便离开了?他的实验场所,就是这整座宫殿?他想看的是香燃起后,这座宫殿本身的反应?
长乐的心跳再次加速。她开始更仔细地观察地面、墙壁、乃至屋顶的梁柱。既然香己燃过,必有痕迹。除了那几粒灰烬,一定还有别的什么!
她蹲下身,几乎是匍匐在地,借着从新窗纸透进来的、惨淡的天光,一寸一寸地检查冰冷的地面。灰尘被打扫过,地面显得相对干净,尤其是宫殿中央的区域。她看得眼睛酸涩,却一无所获。
难道判断错了?她不甘心,目光投向那些未被仔细打扫的角落。墙根、炕底、灶台后方……
她移动到土炕与墙壁的夹角处,这里光线昏暗,积灰颇厚。她用手指轻轻拂开表面的浮尘。
突然,她的指尖触碰到了一点极其微小的、硬于灰尘的颗粒。
不是香烬。那颗粒更细,颜色更深,近乎墨黑。她小心翼翼地将其捻起,凑到眼前,又嗅了嗅。没有气味,只有一股陈年的土腥味。似乎是某种……炭火的碎屑?或者是梁柱上掉落的漆皮?无法确定。
她继续摸索。在炕底更深处,她的指尖又碰到了别的东西——几根极其纤细、卷曲的、如同动物绒毛般的细丝。颜色浅金,几乎与灰尘融为一体。是某种动物的毛发?还是从扫帚上脱落的?依旧无法判断。
长乐的眉头越皱越紧。这些发现琐碎而无用,根本无法拼凑出任何有价值的线索。萧彻那样的人,做事怎么可能留下如此明显却又无意义的痕迹?
她站起身,因长时间保持蹲姿而眼前发黑,踉跄了一下,下意识地伸手扶住身旁的土炕边缘。
就在她的手掌按压在炕沿的瞬间,指尖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不同于木材冰冷触感的……余温?
长乐的身体瞬间僵住!
现在是严冬,栖凰宫如同冰窟,这土炕昨夜之后再也未曾烧过,炕沿本该是刺骨的冰冷。但这丝余温……虽然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却真实存在!仿佛不久之前,曾有某种热源短暂地靠近过这里!
她的心脏狂跳起来,呼吸骤然屏住。她俯下身,几乎将整个脸颊贴靠在炕沿上,用最敏感的皮肤去感受。
没错!就在炕沿中段,大约一尺见方的区域,温度确实比周围要高出极其细微的一点点!若非她此刻全神贯注,根本不可能发现!
热源?什么热源?工匠修缮门窗,用的是木材和工具,不会产生持续的热源。唯一的可能就是……萧彻!他在这里停留过!他靠近过这个土炕!
他在这里做了什么?!仅仅是站着观察?还是……
长乐的目光猛地锁定在炕沿那片残留余温的区域。她伸出颤抖的手指,在那片区域细细。木材粗糙的纹理并无异常。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禁庭春深锁娇凰 她不甘心,指甲用力刮过木材表面。
一些极其细微的、近乎白色的粉末,从木材的缝隙里被刮了出来。
是香烬!是比她在角落发现的更细微、更难以察觉的香烬!它们嵌入了木材的纹理之中!
萧彻曾经站在这里,面对着土炕,手里拿着点燃了“雪中春信”的黄铜手炉!他并非漫无目的地在殿中实验,他的注意力,自始至终,都集中在这个土炕上!
为什么是土炕?这冰冷的、坚硬的、毫无特别的土炕?
长乐只觉得一股电流窜过脊背,一个被忽略的细节猛然撞入脑海——昨夜,旧疾发作,濒临冻死之时,她是蜷缩在这个土炕上的!萧彻将那件貂绒大氅盖在了蜷缩在炕上的她的身上!那个黄铜手炉,也被塞进了裹着她的貂裘之下!
难道……“可引同心”……指的并非器物,而是……人?!这“雪中春信”的目标,是她?!萧彻想“引”的,是她这个与“同心契”可能相关的人的反应?!
他今日点燃此香,是想复现昨夜的情景,观察这座宫殿(或者说,观察她曾经停留的位置)在冷香弥漫时,会有何不同?!
长乐被这个猜测惊得连连后退,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才止住脚步。她难以置信地瞪着那个毫不起眼的土炕,仿佛那是什么噬人的怪兽。
冷静!必须冷静!她剧烈地喘息着,强迫自己压下翻腾的心绪。就算目标是她,昨夜她昏迷不醒,并无特殊反应。今日她不在殿中,这香又能“引”出什么?萧彻到底在期待什么?
除非……这栖凰宫本身,或者说,这土炕之下,藏着什么与“同心契”相关的、能够与“雪中春信”产生感应的东西?!
这个念头如同闪电,照亮了迷雾!
是了!只有这样才解释得通!萧彻为何对她这个前朝公主如此关注?为何一次次用香料试探?他不仅仅是对她这个人感兴趣,他更感兴趣的,是可能通过她找到的、与前朝皇室相关的秘辛!比如,“同心契”的真相,或者……其他隐藏的宝藏或秘密!
而这秘密,很可能就藏在这栖凰宫之下!这囚禁着她的冷宫,或许本身就是最大的谜团!
长乐的心脏狂跳着,血液奔涌的速度让她头晕目眩。她猛地扑到土炕边,双手颤抖着,开始疯狂地摸索炕面的每一寸泥土。指甲抠进冰冷的土坯缝隙,泥土碎屑簌簌落下。
没有机关,没有暗格。炕面坚硬冰冷,毫无异常。
她不甘心,又爬到炕沿下,仔细检查炕体与地面的连接处。依旧是夯实的泥土和砖石,看不出任何挖掘过的痕迹。
难道猜错了?长乐喘着粗气,汗水顺着额角滑落。绝望再次袭来。
就在她几乎要放弃的时候,指尖无意间在炕沿底部一道极其隐蔽的、被阴影覆盖的裂缝里,摸到了一小块异样的凸起。
那凸起极其微小,质地冰凉坚硬,似乎镶嵌在泥土深处。她用指甲艰难地抠挖着裂缝边缘的泥土。
一点微弱得几乎看不见的、暗金色的金属光泽,从泥土缝隙中透了出来!
长乐的动作瞬间停滞,呼吸屏住。那是什么?她小心翼翼地继续清理,尽量不发出声响。
渐渐地,那点金属光泽露出了更多的部分——那是一个极其小巧的、不足小指指甲盖大小的、暗金色的金属构件!形状古怪,像是一枚微缩的、残缺的齿轮,又像是一种从未见过的符文的一角!它深深地嵌在炕沿底部的夯土砖石里,只露出微不足道的一点点,上面覆盖着经年累月的灰尘和污垢,若非她如此近距离地刻意寻找,根本不可能发现!
这东西绝非寻常土木建筑该有的部件!它是什么?何时被埋在这里的?有什么用处?
长乐试图将它抠出来,但它嵌得极深,纹丝不动。她不敢用力,生怕毁坏这唯一的线索。
她猛地想起香方残页上的“可引同心”,想起那对能够契合的香佩!难道……这金属构件也是某种“型物”的一部分?它能与“雪中春信”的香气产生感应?!
所以萧彻要手持燃香的手炉靠近这里!他在试验!他想看看这藏在炕沿下的东西,对秘香会有何反应!
长乐只觉得一股寒意和兴奋交织的战栗席卷全身。她终于摸到了萧彻真正目的的一角!
然而,这发现带来的并非喜悦,而是更深的恐惧。萧彻显然己经知道了这东西的存在!他甚至可能知道得更多!他今日的实验,或许己经验证了他的某些猜想!
而她,如同一个懵懂的棋子,被放置在这棋局的核心,却对规则一无所知!
殿外风雪呼啸,敲打着崭新的窗纸。殿内,长乐蜷缩在土炕之下,指尖紧紧按着那块冰冷诡异的金属凸起,仿佛按着一个足以引爆一切的开关。
她窥见了一丝天机,却发现自己正站在更深的悬崖边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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