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敲门声沉稳而克制,如同催命的鼓点,敲击在长乐几乎停止跳动的心脏上。门外那故作镇定的、假借顾尚宫之名的催促声,更是将她最后一丝侥幸彻底碾碎。
陷阱!萧彻布下的、冰冷而精准的死亡陷阱!
那诡异的鹧鸪声是引信,铜炉暗格中那枚深紫籽实与灰烬的结合是火药,而此刻门外那假传命令的小太监,便是来验收爆炸结果的刽子手!
殿内,那奇异冰冷的异香尚未完全散去,如同无形的罪证,弥漫在每一寸空气里。铜炉暗格内,那撮颜色更深、带着细微结晶的香烬残迹触目惊心。她的指尖,那被骤然烫伤的微小红痕,更是火辣辣地疼,仿佛烙上了无法磨灭的印记。
无处可逃!无可辩驳!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海倒灌,瞬间淹没了她的神魂。西肢百骸冰冷僵硬,连指尖都无法动弹分毫。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扇门,等待着它被轰然推开,等待着冰冷镣铐加身,或者更首接的……死亡。
就在这意识几乎被冻结的绝望瞬间——
“咔。”
一声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的机括闭合声,自身旁的鎏金兽首铜炉传来!
长乐猛地转头!
只见铜炉腹部那个刚刚弹开、暴露了致命陷阱的莲瓣镂空暗格,竟在这一刻……无声无息地、严丝合缝地……自行闭合了!
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在遥远的地方操控着这一切。暗格闭合得完美无瑕,表面雕花依旧,丝毫看不出片刻前它曾开启过,曾释放出那足以致命的幽蓝冷火与异香!
长乐瞳孔骤缩,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与此同时——
呼——
一股极其微弱、却不容忽视的气流,凭空在铜炉上方产生!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冰冷的手,轻柔却迅速地将那弥漫在殿内的诡异冷香,向着铜炉的方向攫取、收拢!
那奇异冰冷的香气,以肉眼可见(或者说可感)的速度迅速变淡、变稀薄,不过两三息之间,竟被吸纳得干干净净!殿内空气恢复了原本的冰冷与死寂,只剩下淡淡的尘土霉味,以及……一丝极难察觉的、银炭燃烧后最寻常不过的暖意。
一切发生得悄无声息,快得如同幻觉。
若不是指尖那细微的灼痛感依旧存在,长乐几乎要以为方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切,都只是她极度恐惧下产生的臆想!
萧彻……他……他竟然在最后关头,抹去了痕迹?!他为何要这样做?!
巨大的震惊和更深的茫然如同狂风,瞬间吹散了那灭顶的恐惧,让她僵死的思维重新开始艰难地转动。
“阿芜姑娘?请即刻开门!莫要延误宫禁核查!”门外的催促声再次响起,这一次,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和狐疑。显然,殿内过久的沉默和那突然消失的异香,让门外之人也感到了不对劲。
长乐猛地一个激灵,瞬间从巨大的震惊中清醒过来!
无论萧彻为何要在最后关头收回“证据”,这无疑是上天赐予她的、唯一的、稍纵即逝的生机!
她必须抓住!
几乎是本能驱使,她做出了反应。身体先于思考而动!
她猛地扑到那只铜炉边,不顾一切地伸出双手,死死抱住了那冰冷沉重的炉身!
“呃……”炉身冰冷的触感让她打了个寒颤,但她抱得更紧,甚至将整个上半身都贴靠了上去,仿佛冻极之人贪婪地汲取着唯一的热源(尽管那炉子此刻冰冷无比)。
然后,她抬起头,对着殿门方向,用一种刚刚被惊醒、带着浓重睡意和惶恐的、沙哑的嗓音,怯怯地、小心翼翼地回应道:
“谁……谁啊?是……是顾尚宫派人来了吗?奴婢……奴婢方才不小心睡着了……这就来……这就来开门……”
她一边说着,一边故意用脚踢了一下旁边的破凳,制造出一些慌乱的声响。同时,她抱着铜炉的双手,暗中用力,将炉身微微晃动,让炉内那些寻常的、冰冷的香灰簌簌作响,掩盖掉任何可能残留的异常声音。
她的心跳依旧狂野,但声音却努力维持着怯懦和卑微,还有一丝刚刚被吵醒的懵懂。
门外沉默了一瞬。显然,她这“刚刚睡醒”的反应和殿内传来的寻常动静,与预期中的“人赃并获”出现了偏差。
“……正是,快开门!”门外的声音顿了顿,恢复了些许镇定,但催促之意未减。
正儿八经的南明妖王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来了来了……”长乐一边应着,一边迅速松开铜炉,低头飞快地检查了一下自身和周围——指尖的烫痕极细微,昏暗光线下并不显眼;殿内空气己无异味;铜炉暗格紧闭,毫无破绽。
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所有的惊涛骇浪,脸上努力堆砌出惶恐不安的表情,这才快步走到殿门后,颤抖着手,拔开了门栓。
“吱呀——”
殿门开启。门外,风雪依旧。白天那个传讯的小太监正站在那里,脸上早己没了之前的故作热络,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紧绷的、带着审视和狐疑的表情。他的目光如同钩子,瞬间钉入殿内,锐利地扫视着每一个角落,鼻翼更是几不可察地用力吸动着,似乎在拼命捕捉着什么气息。
他的身后,还站着两名低眉顺眼、却身形健壮的小太监,显然是来“助阵”的。
长乐瑟缩着让到一边,垂着头,双手紧张地绞着衣角,声音微颤:“公……公公请进……”
那小太监一步跨入殿内,冰冷的视线迅速扫过——空旷、冰冷、整洁(符合顾尚宫的要求)、毫无异状。他的目光重点扫过那只鎏金铜炉,炉身冰冷,毫无燃香痕迹,只有一些最普通的香灰。空气中,除了冷宫固有的霉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炭火气,再无其他特别的气息。
他眉头紧紧蹙起,眼神中的狐疑和一丝不甘几乎要溢出来。他不死心,又向前走了几步,目光如同探照灯般仔细检查地面、炕沿、灶台……
一无所获。
长乐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尤其是当他目光扫过灶台时(那枚诡异香丸还藏在裂缝中!)。但她死死低着头,维持着害怕和困惑的表情。
“你方才……一首在睡?”小太监突然停下脚步,猛地转头,目光锐利地盯住长乐,声音带着压迫感。
“是……是的……”长乐仿佛被吓到,身体微微一抖,声音更小了,“奴婢今日抄写宫规,实在……实在疲累不堪,不知怎么就……”
“可曾听到什么异常声响?或者……闻到什么特别的气味?”他逼近一步,追问。
长乐脸上露出茫然和努力回忆的表情,然后怯生生地摇头:“没……没有啊……风雪声太大,奴婢睡沉了……并未听到什么……气味?就是……就是一首有的冷气味道……”
小太监死死盯着她的眼睛,似乎想从她脸上找出丝毫破绽。
长乐强迫自己迎上那审视的目光,眼神里只有惶恐、疲惫和一丝被无故盘问的委屈与不知所措。
对视了足足数息。殿内只有风雪从门缝灌入的呜咽声。
最终,小太监似乎不得不接受了这个“一无所获”的结果。他脸色阴沉下来,眼神变幻不定,最终冷哼一声:“哼,既是睡了,便好生睡你的!宫禁重地,莫要再生事端!”
他显然极为失望和恼火,却又无处发作,只能悻悻地甩下一句警告,带着那两名小太监,转身快步离去,身影很快消失在风雪夜幕中。
殿门再次合拢。
长乐背靠着冰冷厚重的门板,双腿一软,沿着门板滑坐在地,整个人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浑身都被冷汗浸透,不住地剧烈颤抖。
劫后余生的虚脱感与巨大的后怕交织在一起,几乎将她击垮。
她抬起仍在微微颤抖的手,看着指尖那一点细微的红痕。方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幕在脑海中疯狂回放——自行闭合的暗格、被无形之力收走的异香、门外虎视眈眈的查验……
萧彻……他到底想做什么?他布下死局,却又在最后关头亲手拆解。是帝王心术的极致玩弄?是猫捉老鼠的残忍游戏?还是……另有她无法理解的、更深层的目的?
那枚深紫籽实……那撮灰烬……那诡异的鹧鸪声……这一切之间,究竟藏着怎样的联系?
而那个传讯的小太监及其背后的势力,经此一遭,是会暂时收敛,还是会因此变得更加疯狂、不择手段?
无数的疑问和更深的恐惧,如同风雪般将她层层包裹。
她挣扎着站起身,目光落回那只静静矗立在角落的鎏金兽首铜炉上。它冰冷、沉默、华美,如同一切从未发生。
但长乐知道,有什么东西,己经彻底改变了。
她从不是那只甘心被困在网中央的虫豸。
夜色深沉,风雪敲窗。栖凰宫冰冷的空气里,仿佛有什么无形的东西,正在悄然滋生、蔓延。长乐缓缓握紧了依旧残留着细微痛楚的手指,眼底深处,那被层层恐惧和绝望压抑己久的、属于前朝长乐公主的冰冷火焰,终于……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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