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解释不清、也永远解释不通的疲惫。
他深吸一口气，最终还是转过身。
阮玉己经重新坐下了，微微低着头，额前的碎发垂下来，遮住了她的表情。
空气凝滞得让人喘不过气。
“……我得去看看。”顾清臣的声音有些干涩，打破了沉默。这话像是对阮玉说，又更像是在对自己下命令。
“嗯。”阮玉极轻地应了一声，依旧没抬头。
顾清臣看着她这副淡漠的模样，心里那点没由来的烦躁更盛。
他嘴唇动了动，最终什么都没说，大步追了出去。
脚步声迅速远去。
首到那脚步声彻底消失在走廊尽头，阮玉才慢条斯理地整理草稿，既然主角都走了，那她也该回去了。
毕竟，顾清臣不会再折返回来了。
白依依迎着冷风，泪水无声地流涕。她好不容易说服自己放下上次的不愉快，主动来找他，想好好谈谈，想恢复从前的感情。
可她看到了什么？
她看到顾清臣和阮玉靠得那么近，近得几乎容不下第三个人。
她看到顾清臣脸上那种她从未见过的神情。
她看到他们之间那种无声流淌的的默契！
尖锐的刺痛攫住了白依依的心脏，比上一次在咖啡馆时猛烈十倍、百倍！
白依依感觉呼吸都变得困难，现在大脑一片空白，只知道茫然地朝前方走去。
顾清臣跑着追出了图书馆，朝西周环顾一圈后，看到了前方那个熟悉的身影。
“依依！”
他加快脚步追上她，一把拉住她的胳膊。
白依依猛地甩开他的手，力道大得惊人。
她转过身，脸上早己泪痕交错，精心打扮的妆容花成一团，眼睛里面燃烧着疯狂的怒火。
“别碰我！”尖利得几乎破音，“你追出来干什么？！不去陪你的阮玉讨论问题了？！她不是比我重要得多吗？！”
“你冷静一点！”顾清臣试图按住她的肩膀，“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只是在讨论题目！”
“讨论题目？！”白依依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眼泪流得更凶，声音却带着嘲讽：
“讨论题目需要靠得那么近？！顾清臣你当我瞎了吗？！”
顾清臣一怔，竟一时语塞。
白依依看着他的哑然，她所有的委屈、恐慌、愤怒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从她出现在你周围开始！从你开始提起她的名字开始！你就变了！”
她语无伦次地哭喊着，拳头无力地捶打着顾清臣的胸口。
她哭得喘不上气：“顾清臣，你是不是喜欢上她了？你说啊！你是不是觉得她那种书呆子比我好多了？！是不是！”
“你胡说八道什么！”顾清臣抓住她胡乱挥舞的手腕，声音也带上了火气。
白依依的哭闹和指控，让他感到一阵心惊。
他对阮玉，真的……不一样了吗？
他看着眼前崩溃的白依依，她哭得撕心裂肺，形象全无。往日那个娇俏可人的女孩荡然无存，只剩下歇斯底里的痛苦。
可是如果换做以前，他一定会心疼，会想尽办法哄她。
可现在，除了那份习惯性的责任感和愧疚，更多的，是一种深深的……棘手和疲惫。
如果在一起，意味着每一次都要无休止的解释、争吵和安抚……
那他……
一个从未有过的念头，骤然闯进他的脑海：
那他宁愿放手。
这个念头让顾清臣自己都震惊了，随之而来的却不是恐慌，而是一种……解脱感。
他抓着白依依手腕的力道，不自觉地松了些许。
白依依敏锐地感觉到了他的变化。她抬起泪眼朦胧的脸，不敢置信地看着他眼里逐渐变得平静。
一种灭顶的绝望淹没了她。
他……甚至懒得再辩解了。
路灯昏黄的光线落在顾清臣脸上，他的表情是一种她从未见过的复杂。
有疲惫，有挣扎，有残留的歉意，但更多的，是一种正在下定某种决心的平静。
那种平静，比任何怒吼和辩解都更让她害怕。
“清臣……”
白依依声音颤抖着，“你说话啊……你告诉我不是那样的……”
顾清臣看着她哭花的脸，心脏泛起密密麻麻地疼，他们之间十几年的情分，那些一起长大的画面，不是假的。
可是。
这情分勒得太紧，也太累了。
他闭了闭眼，声音沙哑：
“依依，我们之间……”他顿了顿，仿佛斟酌用词，“为什么每一次，都会变成这样？”
白依依愣住了，像是没听懂他的话。
“变成什么样？顾清臣！是你变了！”
“是，我承认，我忽略了你，是我的问题。”声音里透着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可是依依，除了不断的猜疑、吵闹、让我证明、让我解释……我们之间，还剩下什么？”
他看着她，目光里是前所未有的审视，也像是在问自己：“如果在一起，需要我时时刻刻绷紧神经，需要我放弃所有正常的社交和追求，需要我不断地为一些根本不存在的事情安抚你、向你证明……这样的关系，你不觉得累吗？”
白依依彻底呆住了，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
她像是第一次真正认识眼前的这个人。他不是在道歉，不是在解释，他是在……质疑他们存在的本身。
“所以……”
“所以你是在怪我？你觉得是我在无理取闹？是我想太多？”
“我不是怪你。”
顾清臣的声音疲惫到了极点，“我只是觉得……或许我们真的不合适。至少，现在这样……真的不合适。”
“不合适？！”
白依依觉得这是世界上最荒谬的话。
她抓住他的手臂，指甲掐进他的肉里，“我们认识十几年！你现在跟我说不合适？！是因为阮玉对不对？就是因为那个阮玉！”
“就算没有阮玉，问题依然存在，依依。”
顾清臣看着她，眼神里是她看不懂的悲哀，“我累了。我真的……不想再这样下去了。”
最后那句话，轻飘飘的，却重重砸在白依依的心上。
她抓着他手臂的手，一点点滑落。
她终于明白了。
他不是在生气，不是在闹别扭。
他是真的……想要放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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