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认知像一场突如其来的雪崩，将白依依彻底淹没。
她只是睁大了眼睛望着他，整个世界在她面前无声地碎裂。
她所有的哭闹、所有的质问、所有的委屈，在这一刻都失去了意义。
顾清臣看着白依依失魂落魄的样子，心脏像是被狠狠揪了一把，那熟悉的愧疚感再次汹涌而来。
他几乎要忍不住上前，像过去无数次那样，安慰她别哭了。
可是。
他知道，如果此刻心软，之前所有的挣扎和痛苦都会重演，甚至变本加厉。
顾清臣强迫自己移开视线，不再去看她。
“我送你回去。”
晚风吹过，卷起地上的落叶，发出簌簌的轻响。
最终，白依依轻微地动了一下。
没有看他，只是转过身，缓慢地朝着她家的方向走去。
背影单薄得仿佛随时会被风吹散。
顾清臣看着白依依的背影，喉咙发紧。
一路无言。
只有路灯将两人的影子时而拉长，时而缩短，却始终隔着那段无法逾越的距离。
他知道，有些东西，从这一刻起，是真的不一样了。
寒假一天天溜走，年关越来越近，空气里都多了些期盼。
小区里偶尔能听到零星的炮仗声，楼下也开始有人挂起了红灯笼。
阮玉的生活依旧规律，天没亮透她就醒了。被窝里暖烘烘的，她迷糊了一下，还是利索地爬了起来。
厨房里飘着米粥的香气，阮母正在煎蛋，滋啦一声，听得人心里踏实。
“玉玉起来啦？快，趁热吃。”阮母把金黄的煎蛋夹到她碗里。
“嗯，谢谢妈。”阮玉坐下，安静地喝粥。
阮父的每天固定活动就是看早间新闻。然后偶尔点评两句国际形势，乐呵呵地看着娘俩，也没指望她们搭话。
这种默默的陪伴，让阮玉觉得安心。
手机嗡嗡震了一下，不用看就知道是林薇。点开果然是一长串哀嚎：
“阮玉！救命！我妈疯了！她说年前必须把物理卷子写完！这是人干的事吗？！年还过不过了！！！”
后面跟了一排鬼哭狼嚎的表情包。
阮玉都能想象出她在那头抓狂的样子，“哪道题卡住了？”
林薇立刻拍过来一张模糊的图片，附加语音：“这个这个！这力学图是人画的？绳子绕得我头晕！”
阮玉听得有些好笑，随即拨通了视频电话。
很快电话被接起，屏幕中出现林薇苦大仇深的模样。
“你把手机对着草稿纸，镜头对准一点。”
“左上角，受力点画错了，擦掉。对，重新画，箭头方向反了。”
“哦哦哦！这里吗？”林薇手忙脚乱地改。
“嗯。下一个节点，摩擦力方向判断错了，考虑相对运动趋势。”
“啊？趋势？啥趋势？”林薇的声音透着绝望。
阮玉叹了口气，拿过手机，把镜头对准自己的草稿纸，用笔尖点着：“看这里，假设它向右动，那摩擦力……”
她三言两语讲完核心点，那边终于传来恍然大悟的嚎叫：“懂了懂了！阮玉！没有你我可怎么活啊！我妈都快把我当废品回收了！”
“你也别老指望我，这次救了你下次怎么办？”
“知道啦知道啦，下次一定！”林薇嘿嘿笑着，背景音里传来她妈妈的喊声，她赶紧压低了声音，“不说了不说了，我妈叫我了！拜拜拜拜！”
视频挂断，阮玉失笑摇头，抬眼看了一眼窗外，邻居家的阳台己经挂上了腊肠，风一吹，微微晃着。
她点开微信，扫了一眼竞赛小组群。群里安安静静，最后一条消息还是昨天她发的一个数据验证结果。
她顺手往上翻了翻最近的讨论记录。
看着看着，她的目光微微凝住。
顾清臣的名字依旧会出现，发的资料、做的总结依旧精准得无可挑剔，但……太少了。
她特意点开了自己和顾清臣的私聊窗界面。聊天记录还停留在好几天前，是关于一个参数范围的确认，他只回了两个字“可行。”
一种明显的变化，无声无息地发生了。
阮玉手指在桌面轻轻敲了两下。
心里隐约浮起一个猜测……
但阮玉没有表现出来发现异常，仍然公事公办一样，遇到难题照例会发给顾清臣一份。
顾清臣的生活从表面上看，没有任何变化。
他依旧雷打不动地参加竞赛小组的每一次讨论，逻辑缜密，发言精准。
每天准时起床，规律作息，书桌上的参考书堆得更高了。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两天心里的空白和滞涩不作假。
他会突然在演算到一半时走神，笔尖停顿在纸上，留下一个墨点。
他会下意识地拿起手机，指尖悬在和白依依的聊天界面上方，愣几秒，又猛地按熄屏幕，像是被烫到一样。
家里过年准备的喧闹和喜庆都与他无关，那些声音传进他耳朵里，却无法在他脑海里留下任何痕迹，反而衬得他内心的死寂更加明显。
十几年的光阴，毕竟不是沙粒，风一吹就散。
看到某种她喜欢的零食，听到某首她哼唱过的歌，甚至夜里睡不着，过去那些一起长大的片段会不受控制地闪烁……
这些回忆带来了一种沉甸甸的习惯。
就像经常做一件事情，身体形成了肌肉记忆，突然不再有所动作，心里总会觉得哪里空了一块，透着风，有点凉。
这甚至让他一度有些迷茫，难道自己真的做错了？
顾清臣没有答案，他只能把自己更深地埋进了习题里，试图用这种方式，来镇压内心那片无声的失控。
时间一长，顾母就发现了儿子的不对劲。
顾清臣吃饭依旧准时，但沉默了很多。以前虽然话也不多，但顾母要是问他这两天有没有去陪白依依，他就只是埋头吃饭，吃得很快：“妈，我吃好了，去看书了。”
最明显的是，这都腊月二十八了，顾清臣一次也没提过要去白家送礼，也没见白依依像往年一样，蹦蹦跳跳地跑来家里送她妈妈做的年糕。
顾母心里咯噔一下，猜到了七八分。这小情侣怕是闹别扭了，而且这回，动静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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