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重檀香的气味如同实质的浓雾,丝丝缕缕钻入鼻腔,沉闷得让人胸口发堵。
冰冷坚硬的青石板地面透过薄薄的衣料,刺得膝盖骨生疼。
林晚央的意识在一片混沌的剧痛中缓缓凝聚,首先恢复的是触觉。
两只粗糙的大手如同铁钳一般死死地攥着她的胳膊,力道之大,几乎要将她的骨头捏碎。
她费力地掀开沉重的眼皮,视线从模糊到清晰,映入眼帘的是一排排整齐肃穆的黑漆牌位,上面刻着的金色名字在摇曳的烛火下闪烁着冰冷的光。
这是一个祠堂。
尖利的女声像一根针,狠狠扎进她的耳膜。
“林晚央,你还有何话可说!”
林晚央的头疼得像是要裂开,她循着声音的来源,缓缓转动僵硬的脖颈。
一个身着华贵锦缎的中年妇人正站在她面前,保养得宜的脸上满是痛心疾首,眼角泛红,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妇人身边,一个穿着青色比甲的丫鬟跪在地上,身体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丫鬟手里高高举着一件月白色的男子佩囊,上面用银线绣着一丛疏朗的竹子。
“老爷,各位族老,此物便是从大小姐枕下搜出。”
妇人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压抑的哭腔,她转向主位上一个面色铁青的中年男人。
“妾身治家不严,教女无方,才让她做出此等与外男私相授受,败坏门楣的丑事。”
“求老爷和族老们看在合府颜面上,严惩此等不知廉耻之女,以正家风!”
主位上的男人,林家的家主林正德,一掌重重拍在身边的案几上。
“孽障!”
茶杯被震得跳起来,摔在地上,西分五裂,滚烫的茶水溅了一地。
周围响起一片窃窃私语,那些身穿深色长衫的族老们,看向她的眼神里充满了鄙夷和愤怒。
林晚央的大脑依旧嗡嗡作响,陌生的记忆碎片像潮水般涌来,冲击着她脆弱的神经。
原主,林家嫡长女,生母早逝,继母柳氏面慈心苦。
今日,正是柳氏精心策划的一场构陷。
按着她的两个婆子手上又加了几分力气,粗重的呼吸喷在她的耳后。
“大小姐,还不快向老爷和夫人认罪。”
其中一个婆子压低了声音,语气里带着不加掩饰的恶意。
林晚央没有理会,她只是安静地跪在那里,身体因为刚刚融合灵魂而虚弱不堪,冷汗己经浸湿了后背的衣衫。
她没有哭,也没有闹,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慌乱。
柳氏看着她这副沉默的样子,眼底深处掠过一丝得色,随即又被浓浓的哀伤覆盖。
“晚央,你倒是说句话啊。”
“母亲知道你年纪小,一时糊涂,但做错了事就要认。”
“你若肯认错,母亲和你父亲还能为你求情,让你在庵堂里了此残生,总好过被沉塘啊。”
柳氏的话语说得恳切,仿佛真的是在为她着想。
那个跪着的丫鬟名叫春桃,是原主身边最信任的人。
此刻,她低着头,肩膀剧烈地耸动着,似乎在无声地哭泣。
林晚央的目光缓缓移动,像一把没有温度的尺子,冷静地丈量着祠堂里的每一个人。
她看到了族老们脸上的道貌岸然和不耐烦。
她看到了父亲林正德眼中的失望与决绝,那其中没有半分父女之情。
她看到了周围下人们幸灾乐祸和畏惧交织的眼神。
她的视线最终落在了那个作证的丫鬟春桃身上。
春桃的头埋得很低,但林晚央能看见她紧紧绞在一起的双手,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白。
她的身体在发抖,不是因为冷,而是因为极致的恐惧。
林晚央的眼神没有停留太久,便轻轻地移开,最后落在了柳氏那张看起来无懈可击的脸上。
柳氏正用帕子按着眼角,姿态优雅地拭去那并不存在的眼泪。
在林晚央看过来的一瞬间,柳氏的嘴角似乎有一个极其微小的、得意的弧度,但快得如同一闪而过的错觉。
柳氏感受到了她的注视,抬起含泪的眼眸,与她对视。
那双眼睛里满是悲悯和劝慰,演得天衣无缝。
然而,林晚-央的眼神太平静了,平静得像一潭深不见底的古井,没有一丝涟漪。
这种超乎寻常的冷静,让柳氏心中莫名地咯噔一下,一丝不易察觉的心虚爬上心头。
祠堂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所有人都等着这个被捉奸在床的嫡长女哭泣、辩解、或者崩溃。
然而,林晚央只是缓缓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那股浓郁的檀香味似乎不再那么令人窒息。
她抬起头,苍白的嘴唇微微开启。
她的声音不大,甚至有些沙哑,但在这落针可闻的祠堂里,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她没有看别人,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首首地锁着柳氏。
“母亲如此急切地要定我的罪,是怕夜长梦多,还是怕伪证被拆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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