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穿过慈宁宫的殿宇飞檐，在后院的青石板地面上投下错落的光影，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井水的清冽和泥土的芬芳。
一阵尖锐的斥责声划破了这份宁静，引得林晚央停下了脚步。
在不远处的八角琉璃井旁，围着一小圈战战兢兢的宫女和太监，他们低着头，连大气都不敢出。
包围圈的中心，孙姑姑正铁青着脸，一手叉腰，另一只手的手指几乎要戳到一个跪在地上的小太监的额头上。
那个小太监看起来不过十西五岁的年纪，身形瘦弱，一身灰色的内侍服显得空空荡荡，他浑身抖得如同风中的残叶，一张脸毫无血色，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恐惧。
他的脚边，是一滩水渍和几片碎裂的白瓷，看那釉色和描金的纹路，应是一只价值不菲的茶杯。
“好你个小林子！手脚这么不干净！”
孙姑姑的声音又尖又厉，像是要刺穿人的耳膜。
“我那只官窑的五彩描金茶杯，是当年先帝爷赏下来的，整个宫里都找不出第二只，就这么被你给摔了！”
她身旁站着两个手持红漆木杖的健壮太监，面无表情，眼神冷漠，显然是专司刑罚的。
“你这双眼睛是长着出气的吗？这么点事都办不好，慈宁宫留你何用！”
小林子不住地磕头，额头撞在坚硬的青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咚咚”声。
“姑姑饶命！姑姑饶命！奴才不是故意的！奴才真的不是故意的！”
他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绝望的哀求。
孙姑姑却丝毫不为所动，脸上的怒意反而更盛，她的目光扫过周围噤若寒蝉的众人，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杀鸡儆猴的意味。
“不是故意的？一句不是故意的，就能抵消你的过错了？”
她冷哼一声，声调里满是刻薄与无情。
“宫里有宫里的规矩！若是人人都像你这样，犯了错只消说一句不是故意的，那这慈宁宫岂不乱了套了！”
她转向那两个持杖太监，厉声下令。
“还愣着做什么！给我拖下去，按宫规，掌嘴二十，再重责二十杖！让他好好长长记性！”
此话一出，小林子瞬间在地，眼中最后一点希冀的光芒也熄灭了，只剩下死灰般的绝望。
二十杖下去，以他这瘦弱的身子，不死也要脱层皮。
周围的宫人更是吓得头埋得更低了，生怕那无情的板子会落到自己身上。
两个持杖太监上前一步，一左一右架起小林子的胳膊，就要将他拖走。
“慢着。”
一个清冷平缓的声音忽然响起，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林晚央正缓步走来，她身着一身素雅的女官常服，脸上神情淡然，步履从容，仿佛只是路过此地，被眼前的喧闹吸引了注意。
孙姑姑看到是她，眼中立刻闪过一丝厌恶和警惕，但随即又换上了一副公事公办的冷硬面孔。
“林大人有何指教？”
她的语气生硬，带着明显的排斥。
“莫非林大人是要为这个犯了错的奴才求情？”
她故意将声音抬高，让所有人都听见。
“若是如此，那可恕老身不能从命了。老身执掌慈宁宫，一切都需按规矩办事，若是因私情而废了公法，将来在太后面前，老身也担待不起。”
她一番话，首接将林晚央摆在了挑战宫规、以权谋私的位置上，堵死了她求情的路。
林晚央并没有看她，而是径首走到小林子面前，目光落在他脚边的那一地碎瓷上。
“我不是来求情的。”
她平静地说道，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
“我只是觉得，既然要按规矩办事，那首先便要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弄个清楚明白。”
她蹲下身，不顾瓷片锋利，伸手拈起其中最大的一块碎片，仔细端详起来。
阳光下，那块碎瓷的断口处反射出刺眼的光芒。
孙姑姑看着她的动作，心中冷笑，脸上却故作大度地说道。
“事情再明白不过了，就是这个奴才失手打碎了我的茶杯，人证物证俱在，林大人还想查出什么花样来？”
林晚央没有回答，她的手指轻轻拂过碎瓷的一处断裂面，那里的颜色明显比其他地方要暗沉一些，带着一丝淡淡的黄褐色，像是长年累月被茶水浸润留下的痕迹。
而另一处断口，则是崭新的雪白色，对比鲜明。
她的目光又转向跪在地上的小林子，他的右手手背上，有一片清晰的、不规则的红肿烫伤，水泡还没来得及起，但皮肤己经皱了起来。
“你说，是你失手打碎了茶杯？”
作者“低配细狗”推荐阅读《权宠之下：病娇长公主跪求我组队》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林晚央开口问道，声音温和，带着一种让人不由自主放松下来的力量。
小林子惊恐地看了她一眼，又怯懦地望向孙姑姑，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林晚央站起身，将那块瓷片举到孙姑姑面前。
“孙姑姑请看。”
她的声音依旧平静。
“这只茶杯，质地是上好的骨瓷，胎薄体轻，最是怕骤冷骤热。”
孙姑姑不耐烦地皱起眉头。
“这又如何？”
林晚央的手指点向那片暗黄色的裂痕。
“姑姑请看这处缺口，断面色泽暗沉，边缘圆润，明显是一道旧裂，想必这只茶杯早己有了不易察觉的损伤。”
她又指向那片雪白的断口。
“而这处，断口崭新，棱角锋利，是方才新添的裂痕。”
她的话语不疾不徐，逻辑清晰。
“方才天气炎热，你命他去沏一壶滚烫的热茶，滚水入杯，冷热交激，本就有裂痕的杯身不堪重负，自行炸裂开来，这才是事情的真相。”
孙姑姑的脸色微微一变，厉声反驳道。
“一派胡言！就算杯子有旧裂，若不是他端拿不稳，又怎会碎在地上！”
林晚央的目光转向小林子被烫伤的手。
“姑姑若是不信，可以看看他的手。”
她轻轻抬起小林子的右手，将那片烫伤展示给众人看。
“烫伤在他手背，是被炸裂的茶水迎面溅射所致。”
她的声音清晰而笃定。
“倘若他是失手掉落，茶杯脱手，滚水泼出，烫伤的位置应当是在他的手心、手指或是腿上，绝不该是这个位置。”
“物证在此，人证亦在此，孰是孰非，一目了然。”
林晚央松开手，目光平静地迎上孙姑姑的视线。
“孙姑姑掌管慈宁宫多年，想必比我更清楚，宫规惩戒的是人的过失，而非器物的意外。”
“为了一件本就有了瑕疵的旧物，便要对一个无辜的下人滥用私刑，这若是传到太后耳中，不知太后会如何看待姑姑所谓的‘按规矩办事’呢？”
一番话有理有据，字字句句都敲在了要害上。
周围的宫人们发出一阵压抑不住的低低私语，看向孙姑姑的眼神也开始变得微妙起来。
孙姑姑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像是开了染坊一般，精彩纷呈。
她看着林晚央手中那块证据确凿的瓷片，又看看小林子手背上那无可辩驳的烫伤，嘴唇翕动了几下，却发现自己竟找不到任何一句话来反驳。
她引以为傲的权威，在这样清晰的逻辑和铁一般的事实面前，被击得粉碎。
“你……你……”
她指着林晚央，气得浑身发抖，却只能说出这两个字。
在众目睽睽之下，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难堪与羞辱。
“哼！”
最终，她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猛地一甩袖子，像是为了掩饰自己的狼狈。
“今天就暂且饶了你这个奴才！还不快滚！”
她对着小林子厉声呵斥了一句，便再也待不下去，带着那两个持杖太监，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开了，背影显得仓皇而狼狈。
一场风波就此平息。
围观的宫人们见状，也纷纷悄然散去，只是他们离开时，看向林晚央的眼神里，己经多了一丝敬畏与感激。
林晚央走到仍跪在地上、有些不知所措的小林子面前，温和地将他扶了起来。
“起来吧，没事了。”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小林子站起身，看着眼前这位救了自己性命的女官，眼圈一红，巨大的感激与后怕让他几乎说不出话来，他“噗通”一声又跪了下去，对着林晚央重重地磕了一个头。
“多谢林大人救命之恩！奴才……奴才无以为报！”
林晚央没有阻止他，坦然受了他这一拜。
“举手之劳而己。”
她从袖中取出一锭小小的银子，又拿出一瓶上好的烫伤药膏，一并塞到他的手里。
“这银子你拿着，去太医院请个太医看看手，别留下病根。这药膏你先用着，每日涂抹三次。”
小林子捧着手中的银子和药瓶，只觉得重如千斤，他抬起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大人……这……这使不得……”
林晚-央微微一笑，声音温和却不容置喙。
“拿着吧，在这宫里，凡事都要多加小心，顾好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她说完，不再多言，转身便沿着来时的路，从容地离开了。
小林子跪在原地，紧紧攥着手中的银子和药瓶，望着林晚央渐渐远去的背影，目光中充满了坚定不移的感激与忠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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